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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禹說的都是事實,而且很犀利。
其實蕭綺心裡也是清楚的,喜禾又不是只有秦曄一個人,公司里不僅有設計團隊,也有市場和營銷,這都是基本配備,難道這些人當中就沒有人表達過類似的看法嗎?
既然現在有兩家公司正在談運營權,那麼雙方的團隊必然是接洽過的,難道對方給出的條件,就沒有通過喜禾市場的嘴,轉達給秦曄嗎?
秦曄應該是知道的,但喜禾是她的孩子,她還在自欺欺人,沉浸在對方只是趁機壓價的幻想中,認為是自己的團隊不夠專業,或許換一個人去談判,會有更好的效果。
然而商業談判看的不是情面,也不是靠刷臉,而是看真槍實彈、真金白銀。
蕭綺沒有金手指,不可能點石成金。
這種事是可以抱怨一句說世態炎涼,但社會不就是這樣麼,有價值,趨之若鶩,沒價值,人走茶涼。
……
蕭綺經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並沒有選擇去秦曄面前無情的撕開事實,充當那個叫醒她的惡人。
她緩和了兩天,將這些資料遞給任熙熙。
等任熙熙看過之後,蕭綺就將她叫到辦公室聊了一會兒。
任熙熙開始的表達比較委婉,大約也是知道喜禾設計總監秦曄和蕭綺的關係。
直到蕭綺說了這樣一句:「其實實際情況怎麼樣,我看得很清楚,叫你來,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如果你是喜禾的決策者,你會怎麼做?」
任熙熙這才說道:「我想我會選擇賤賣,儘早脫手。」
蕭綺:「不會心疼麼?」
任熙熙:「會的,但心疼也沒辦法,人總要面對現實。我可能會躲起來一個人哭幾天,等情緒過去了再重新開始。」
蕭綺又問:「那如果你是要收購,或者是準備拿運營權的人呢,又會怎麼做?」
任熙熙:「能拿當然好,但如果實在說服不了喜禾,我會放棄。這樣的牌子市場多得是,總有活得清醒的,與其浪費時間去說服喜禾,不如再去評估下一個。」
這番描述很像是姜禹的作風。
蕭綺審視任熙熙好一會兒,任熙熙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片刻後,蕭綺說:「以後我要過手的資料,都會讓你也看一遍,你不用理會我的看法,就表達你自己的。不過這部分是額外的作業,不算加班費,願意接受麼?」
任熙熙想了想,點頭。
蕭綺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任熙熙也不傻,這是蕭綺有意栽培並且展開實際行動的表示,儘管任熙熙不十分清楚具體是因為什麼。
轉眼,蕭綺又思考了兩天,終於決定去見秦曄。
有些話雖然不好聽,而且現實,但總要有人說。
秦曄在逃避現實,蕭綺看見了。反過來,如果她也想著躲起來,一直找理由推脫秦曄,那不也是逃避現實麼?
既然是恩師,那麼有些窗戶紙就該她這個當徒弟的來捅破好了。
相比之下,外人不念情分,只會說得更難聽,秦曄的自尊心會更受傷。
談話的氣氛和秦曄的反應,就和蕭綺預料中差不多。
氣氛跌到谷底,秦曄許久都沒有說話,可蕭綺看得出來,秦曄已經拿出她這個年紀最大的涵養和忍耐了。
秦曄臉白了,眼圈也微微泛紅,可她還是忍住沒有在自己的徒弟面前落淚,自尊是她最後的外衣。
蕭綺心裡也堵得慌,每一個字都吐出艱難,但她還是勸秦曄朝前看,趁著喜禾還有價值的時候,將它脫手。
秦曄沒給答案,但蕭綺看得出來,秦曄捨不得。
這已經不單單是生意,而是情感切割了。
蕭綺不禁自問,如果換作是自己,她就能做到快刀斬亂麻麼?
未必。
……
和秦曄談過之後,蕭綺的情緒明顯低落,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會所。
正巧程堯東也來了。
蕭綺正愁沒人說話,就跟他念叨了幾句。
程堯東聽過之後只說:「其實這件事無論是姜禹的看法,你的選擇,或是你那位老師的立場,大家都沒有錯。」
「我當然知道。」蕭綺苦笑:「我不是讓你評判對錯,就只是吐個槽。」
成年人的世界哪來那麼多對與錯,無非就是兩條路看似都好,要從中選一條更好,又或者是兩條路都不好,但實在沒別的可選,一定要選一條相對沒那麼糟的。
一個好和一個更好,誰都知道怎麼選。
那如果是一個無奈和一個更無奈呢?
這件事就像是一面鏡子,剛好反應出站在不同立場的人不同的看法,姜禹是商人本色,不合適的就會放到一邊,不再留戀,而蕭綺考慮的不是合適與否,而是情分為先。
至於程堯東麼……
程堯東安靜片刻,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其實還有第三條路,未必要給那兩家公司。哦,我也只是順嘴一提,可能就是個餿主意,你聽聽就好。」
這話說的。
蕭綺不禁笑了:「你這後半句,無非就是提前鋪墊,以免將來出什麼事,我找你算帳。行了,快說吧。」
程堯東這才道:「你有沒有想過將喜禾盤過來自己做?」
蕭綺愣住了。
這條路她的確沒想過,而且的確是「餿」主意,虧他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