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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會限制想像力,也會限制資源的獲取,同樣是一塊布,普通人使用大眾資源,有錢人則占有稀缺資源。
人們大多以為女人的衣服花錢,耳熟能詳的大牌動不動五六位數,事實上一些男士衣服布料,乍一看用色低調、保守,花紋似乎也沒什麼特別,殊不知一米就要六位數,這才是真正將錢花在暗處,比如夾雜金線、鑽石粉或珍稀動物毛的,比如用蓮花絲製成的,比如細膩度高達14.5到16.5微米的,再比如將三種頂級面料混紡的Guanashina,等等。
原材料既然達到頂級,工藝自然也要跟上,要讓這些頂級材質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經久耐用不易刮絲,技術成本也是燒錢的一環。
而當這些考究的步驟,就決定了一年所產出的數量極其有限,能有資格剪裁的設計師和裁縫也是少之又少。
每一位設計師都曾有這樣的幻想,磨鍊最好的手藝,有一個自己的裁縫店,或是屬於自己的品牌,用世界上最好的面料,做出最滿意的作品。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雲起集團給陳炘定製的西裝按照頂級規格來,蕭綺還真不敢下剪子,哪怕她拆剪過不少售價昂貴的服裝,也知道自己還不夠格,不夠火候兒。
什麼樣的身份穿什麼樣的衣服,幸好陳炘的西裝只是在高檔面料中的中段,如果顧奕真給他架到最高處,那反倒是一種捧殺。
但即便是中段,蕭綺身為設計師也已經心滿意足。
她很清醒,也看得清現實,她知道自己不會成為頂級裁縫,她的才能還有一些分布在管理上。或許有朝一日,她完全放下公司,專心於此,待到中年,或許還有可能再往上進一階。
眼下能到達這裡,站住腳跟,已經足夠了。
急是急不來的。
陳炘之前跟她說,這種沉浸式投入工作的體驗,叫心流。
蕭綺不知道這幾天自己算不算是達到心流狀態,確有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感覺,待抽離出來,甚至還會有點恍惚,對時間概念也有點模糊,竟然不知道具體過了幾天,今天是星期幾。
直到半天后,蕭綺見到了顧奕,才終於找到一點落地的真實感。
顧奕來試穿成衣,但她似乎很忙,中途接了幾次電話。
蕭綺也頗有耐心,仔細調整細節。
事實上在樣衣期間已經調整多次,但蕭綺發現顧奕的身材還是有一些變化,她似乎胖了點。
顧奕自己也知道,但她並不在意,還說:「不用改了,就這樣。等將來瘦回來,我會穿上它們的。」
蕭綺注意到顧奕的字眼,接道:「只是兩三斤的差距,很快就能合身的。」
隨即她看向鏡子。
鏡子裡映出她們的身影,以及旁邊助理的半個身子。
顧奕透過鏡面直勾勾地看著蕭綺,她的眼神帶笑,還有一些欣賞。
蕭綺卻沒什麼表情變化,她正在解讀顧奕的眼神。
那不是一個女人看另一個女人的眼神,倒像是……
像是什麼呢?
這樣的形容或許不夠貼切,但它像極了一個上位者的眼神。但那不是居高臨下的俯視,更不是鄙視,而是一種……如今我有名有利,且手握大權,我終於可以得到以前得不到的人或事,那種感覺。
這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顧奕的變化竟然這麼大。
蕭綺瞬間就想到那個海外項目,八成是穩了——之前聽陳炘的描述,大多是含蓄的,保守的,只知道事情很順利。
不得不說,事業真是最好的春、藥,也是世界上最襯人的「衣服」,它帶來的自信感絕非一件價值昂貴綴滿寶石的衣服可媲美。
如果本身就足以光芒萬丈,即便穿著麻袋也是耀眼的。
相比之下,雖然蕭家和顧家分量相當,但蕭綺並非蕭家繼承人,顧奕卻掌控著顧家的三分之二的權力,她們之間是同一階級,但又不同。
而這種不同,是局內人才能清晰感知的。
蕭綺突然對著鏡子笑了下,問:「上面的空氣怎麼樣?」
顧奕挑眉,很快明白她在問什麼。
在蕭綺的眼神和表情中,不見半點羨慕和渴望,更沒有不甘心和嫉妒,她似乎並不想爬得那麼高,更不會嚮往,還有點清醒得過分。
這是顧奕最不理解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好奇之處,到了這個階層,人人都想往上,害怕階層降級,為什麼蕭綺會這麼放鬆,也不見焦慮。
顧奕說:「很稀薄,但也很值得。它就跟空氣和水一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蕭綺品著她話里的意思,又是一笑。
權力和金錢對於一些人來說,真是和資源、能源一樣重要。
顧奕繼續道:「而且以前拼命想得到的東西,現在是唾手可得。」
話落,顧奕走下台子,邊走邊說:「但也有遺憾,有些一出生就註定的東西,我這輩子都改變不了。不過沒關係,太完美了會遭到老天嫉妒的。」
蕭綺一時不解她指的是什麼。
直到兩人平視,顧奕忽然笑道:「姜禹再借我用用,最多半年,我就還給你。」
蕭綺怔了怔:「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
顧奕卻擺手道:「行了,就這麼說定了。我還有事,得趕緊走,衣服包好麻煩送到我家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