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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也不是胡鬧,我是真的想做點事情。我不想被關在另一個人家裡,我讀過書,有文化,我也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事情。」李振花說起這些,腰背都挺直了,眼神里放光。
胡寡婦這下子有些不懂了,問道:「這裡能做什麼?」
「這裡可太重要了,糧食是一個國家的命脈,你還記得幾年前咱們物價飛漲的事情吧?那個時候我們城裡都買不到糧食,老師們都有餓暈在講台上的,搞的人心惶惶,歸根結底就是糧食的問題,現在我們收了糧食,保護好糧食,新中國就有了糧食,新中國有糧食了,物價才能穩定下來,農村更好搞生產,城市也才能發展,你別看我們每天就只是收公糧,曬公糧,實際上我們做的這些事情非常重要,一點都不能馬虎。」
胡寡婦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同志,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驕傲。
胡寡婦想,如果她的父母能夠看到她這麼快樂,她們怎麼忍心讓她回去做不開心的事情。
晚上,胡寡婦睡在木板床上,她怎麼都睡不著,腦海里都是糧倉的姑娘說那些話的樣子。
胡寡婦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外面的小房間裡有著亮光。
女兒點著桐油燈,正在寫著什麼。
她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裡由於煎熬難受,忍不住掉下來淚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母女倆都早出晚歸。
平安每天都會去米鋪,教眾人如何進行柴油機和碾米機的保養維修。
鎮上其他有柴油機和碾米機的人知道了也通通過來學習了。
胡寡婦並不知道平安是去教,只是大家在看到她的時候,對她更熱情了,甚至還有人家裡的瓜果熟了,會給她拿,拿的時候不停地夸平安有多厲害。
胡寡婦只覺得高興,她想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很好。
這天下午,下著綿綿細雨,家門前來了一輛馬車。
胡寡婦上前,就看到馬車裡出來了一個年輕女人。
女人大概比平安大幾歲的樣子,皮膚很白,頭髮微卷,一看就是城裡的有錢姑娘。
對方也看到了她,很有禮貌的開口道:「你好,我叫年英,請問這是胡平安的家嗎?」
胡寡婦面對這樣的人總有一些膽怯在,她擦了擦自己的手,低著頭,引著對方進了屋:「她去米鋪修機器了,很快就回來。」
胡寡婦猜測對方可能是女兒的同學之類的,她有些羞愧,她不想給女兒丟臉,努力讓自己挺直腰背,帶著對方進了她們的茅草屋。
一進屋子,胡寡婦更加臉紅了,家裡太窮了,她把凳子擦了又擦:「您請坐。」
「您太客氣了。」
房間裡只有她們兩個人,胡寡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說道:「我去給你燒點水。」
「不用不用,您坐下,咱們聊聊天吧。」
她身上那種金貴大小姐的氣息讓胡寡婦更加拘束了,她趕緊到了外面生火燒水。
沒想到的是那個姑娘也跟了過來,幫她把木柴拿了過來。
「您不用這麼客氣的。」對方看著她的眼睛,溫和地說道。
胡寡婦不知該說什麼好,好在這個時候平安走了進來。
「您好。」年英站了起來:「我是振興機械廠的少東家,我叫年英。」
年英幾天前收到了胡平安拒絕的回信,考慮再三以後,她決定親自過來找她,問問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您好。」平安和她握了握手:「您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和你們的老師很熟,我們廠想要製造屬於我們的水輪機,你們老師向我推薦了你。我也很希望你能來我們廠,這一次專門來是想問問你有什麼顧慮。」
「啊?」平安有些迷糊。
旁邊的胡寡婦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她正要說點什麼。
年英愣了一下,她注意到了旁邊的母親的不對勁,立馬開口說道:「是這樣的,電報可能出了問題,我沒有收到你的回信,就以為你拒絕了,所以就親自過來了。」
胡寡婦一聽這個話立馬就明白了,這個姑娘是在幫自己說話。
多麼好的姑娘啊,她在為她說謊。
平安這下子也明白了,她握了握母親的手,安撫地說道:「媽,我一會兒跟你說這個事情。」
「你們聊,我去給你們燒水,」胡寡婦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平安跟人坐了下來,開始聊了起來。
胡寡婦坐在外面,水已經開了,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她根本聽不進去她們說了什麼,她只看到女兒跟對方越聊越開心。
她的心裡充滿了焦慮,她想,她一直以來的擔心就要成真了。
兩個小時後,那個城裡的少東家起身要走了,對方也禮貌地跟她告別,眼神里還有絲絲縷縷的歉意。
那是一個要帶走對方女兒的抱歉。
平安則是拉著母親進了門,她開口道:「媽,我想去城裡。」
她終於把這個話說出來了。
胡寡婦一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掉下淚來:「不去不行嗎?你現在在我們鎮上也很好,大家都喜歡你,以後機器越來越多了,需要你幫忙的人也就越多了,為什麼一定要去城裡?」
「這段時間我在教大家修機器。」平安說道。
「你……」
「媽,我在城裡學的就是製造,不是修理,我從小就希望有一天我能造出像馬車那樣的東西,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坐在馬車上好開心,因為我們都不需要那麼辛苦地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