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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奚舟盯著他看了許久,轉身去倒茶潤潤喉嚨,忽然背脊一僵想到某種可能:「不會是腦子撞壞了?」
「咳咳……」背後響起虛弱的咳嗽聲。
顧錦棠的聲音傳來:「我可謝謝了,還沒壞。」
周奚舟連忙轉身,看顧錦棠不知何時自己坐起來,衣服有些鬆散地蹭開,可見領口下一片風光,正抬頭望過來。
他心重重跳一下,掩飾似的脫口而出:「誰、誰關心你壞沒壞,我是怕你過不了這關賴在我頭上。」
說完似乎感到不好,眉頭一皺有些暗悔,便乾巴巴問道:「你還好吧?」
顧錦棠低頭整理衣服:「還好,慶幸沒被撞死。」
周奚舟撇開目光,有點心虛。
白日,顧錦棠乘坐馬車與宣撫司軍兵同行,剛抵達石臨府地界就遭遇山匪。眾人被打個措手不及,加上對方占據地形優勢,一時落入下風。
顧錦棠只是個文職知事,在宣撫使大人面前官低好幾級,自然輪不到他發號施令。
況且按位面設定,他應該是被山匪抓去後開始試煉,因此匪徒持刀闖進馬車時,顧錦棠並沒有反抗。
群匪把人質綁上山,正要撤退時異變突生,山林里跳出一隻巨大猛獸,毛色雪白,尾巴蓬鬆如雲,幾個跳躍便將山匪沖得七零八落。
混戰中的山匪和官兵嚇破膽,白色猛獸看也不看他們,逕自四處跳躍尋找什麼,突然豎瞳緊緊鎖定在一個土匪身上。
它驀地興奮起來,如大貓一般跳動,樹林間一陣震顫,驚起飛鳥,所到之處引得人們四散而逃。
唯有顧錦棠鎮定站在原處,看著它朝自己奔跑而來。
那是他契約過的狐狸。
大概是見到主人有些興奮。顧錦棠面無表情地想,按這情形還怎麼上山進土匪窩,土匪都快跑光了。
挾持顧錦棠的那人雙腿直抖,眼看猛獸疾風一般衝來,哪裡還顧得上人質,連連後退想逃,慌亂之中被樹根絆倒摔下山坡,連帶被捆住雙手的顧錦棠一起跌落下去。
不起眼的樹枝雜草仿佛在這一刻變得凌厲,刺痛地劃破衣服和肌膚,顧錦棠緊緊閉上雙眼,身體重重撞上一塊堅硬石頭,不爭氣地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便是在這房間裡。
顧錦棠頭還有些震盪,這具身體似乎很弱,連坐起來都十分費力氣。
他想下床喝口水,右腿傳來一陣刺痛,掀開被子一看,卻是包著厚厚的紗布,大概是不能走動了。
周奚舟端水到床邊,自知做錯了事,難得沒有抬起下巴看人,老老實實給顧錦棠餵水。
「這是哪裡?」一杯飲畢,顧錦棠舒服許多。
周奚舟眉梢浮上得意:「石臨寨,我的衙署。」
「官府?」顧錦棠瞪大眼睛,「那土匪山寨……」
他原應該先去山寨,再將活動地圖擴大到整個石臨府,最後和官府合作招安土匪,現在倒好……一步到位,直接快進到入住官府。
顧錦棠撫住額頭。
周奚舟輕哼道:「跟我住衙署有什麼不好,你要是惦記山上的地盤,我去把土匪剿乾淨就是。」
顧錦棠抬頭想了想,經此一事土匪們嚇破膽,短時間不會出來打劫,估計上山是上不去了。
不如就好好待在石臨寨,日後帶人上山把山寨搗了,押著土匪們白天種地晚上學習,一樣能達到教化的效果。
於是,他點點頭:「那就住下吧。」
周奚舟高高興興寬衣。
「不過,」顧錦棠環顧四周,「你這裡只有一張床嗎?」
周奚舟耳朵一紅,惡聲惡氣道:「一張床怎麼了,我一個人住當然一張床!不然你還想睡臭氣熏天的土匪寨?」
「……」顧錦棠心想我也沒說什麼啊,無語地讓開一半位置,「上來吧。」
周奚舟在他身邊躺下,床小,兩人一動手臂就能挨到。
他有些興奮地想變回狐狸,用爪墊把對方摁在身下,然後……然後怎麼呢,哦對,不許他嫌棄自己!
周奚舟想,明天就把這破衙署換了!
……
第二天。
「大人,這房子是有點小,還有點破……」皮膚黝黑的苗族漢子越說聲音越小,「可是咱們實在沒有錢建大宅子啊。要不,我找人給您修修?是瓦破了,還是桌椅不好使?」
周大人臉黑如鍋底,這官當得忒寒磣。
手下漢子十分不安,生怕他怪罪。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正當他不知改如何是好時,房中傳出一道清越的聲音。
如泉水激石,叫人心神為之滌盪一清,漢子如同得到解救,感激地看過去。
只見那是一個生得十分好看的年輕人,他坐在輪椅里,緩緩推到門口被門檻擋住去路,雙眼清澈如碧洗,叫人感到分外親切。
這就是周大人昨晚帶回來的中原人?
前一刻還不悅的周大人立刻丟下重修衙署的事,朝他走去了。
顧錦棠傷到腳,暫時不能下地,往後幾天起居都由周奚舟來照顧。
他也沒閒著,在周奚舟的陪同下在寨子周邊走一遍,大致了解這地方的地形、土質和作物,心中已制定相宜的種植計劃。
上回的苗人漢子後來帶著幾個兄弟給邑長衙署里外修整一遍,又有幾位嬸子抱來新被褥、草蓆,房子雖簡陋,住得還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