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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二爺, 槐京不需要這些所謂新鮮的血液, 不需要這些在冬日到來之前遷徙進來取暖的孤鳥,這是您說的,是傅老先生把協會代理會長交給您的時候,您親自站在這梨園行當的老祖宗面前說的,您說您保我們十年無虞……"
江昱成微微下垂的眼瞼微微顫動,染上虎口杯上的一層氤氳∶「十年無虞,我沒有做到嗎?」
這話一出,堂下一片雅雀無聲。
算算日子,不多不少,算上過去的半年,剛好十年,他的確是保了這個市場無風無浪的過了十年。
最年長的一個劇團老闆心下一橫,「二爺,我們從前受你照顧多有感激,可你說到底,也不是這行的,要說梨園行當,我從事三十年的京劇生意,從事的時間年限比你的年歲都長,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多,你如今一個人,就拍手把這事定了,未免也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吳團聽完這話,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大氣都不敢喘,這位劇團長平時就性格倔強,說話直接,但是他沒評估好厲害關係啊。
當初搞西洋劇團的那伙人要挾傅老先生解散槐京京劇時候,是江家二爺拿了自己的錢出來填補了這窟窿,擋住了這一難。
若不是憑藉著他母親和梨園還有那點感情,他犯不著放著賺錢的生意不做,還要陪著他們做梨園行當這來錢慢產銷低的行當。
沒了他,槐京的幾個劇團也不會來錢有這麼容易。
不能因為二爺說要撤了進梨園行當的門檻觸碰到了他們的利益,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開始倚老賣老了。
吳團擔憂地看了一眼江昱成,他手裡依舊端著個小瓷碗,神色未有變化。
他越是冷靜,就越是生氣。
吳團都要急的跺腳了,他已經給小芹消息了,讓小芹務必第一時間找了蘭燭過來。
等會二爺發起火來,他怕那幫老頭子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更怕他攔不住二爺,這弄不好就擦槍走火的,場面太難收拾了,必須要叫阿燭姑娘來。
「我不能一個人說了算」
果然,下一秒,江昱成把手上的杯子往桃木上一置,水波蕩漾了一圈,灑了不少出來,「我在槐京隻手遮天,你第一次知道"
「這規矩是我定的,定的時候沒問過你們意見,如今撤了,更不用問你們意見。」
劇團的幾個老劇團長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面面相覷一番之後,甩了甩袖子,氣憤到,「好一個江家二爺,你既然已定,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那我們今天,正式當著協會成員的面,說一句,從此以後,槐京十三家劇團,就沒有我們了」
說完,幾個人就要往外走。
槐京十三家劇團都捆綁了三十幾年了,誰退出都跟斷臂斷腿似的,其餘的多少都會收到牽連,哪能說走就走。
這幾個劇團長吃准了這點,威脅著江昱成。
"二爺二爺"
吳團腳一跺,忙上前,「二爺二爺,您三思啊,這三個劇團長可是槐京最老牌的京劇戲班子,這一出走,往後槐京各家劇團平分秋色的局面可就是要被打破了,大夥都會人心惶惶的,二爺,二爺,您得三思啊————」
吳團這頭拼命勸著。
江昱成卻慢條斯理地驅趕著茶湯上的氤氳水汽。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被其他人攔住的那幾個劇團老闆,高聲道,"如此, 槐京十三劇團從今往後只有十家了,幾位老闆莫攔,少一個劇團,年末分場子的時候,也少分點,不是嗎?」
他起身,背著手站在廳堂中,「這是好事。」
要走的劇團長本想嚇唬嚇唬江昱成,可見他的樣子,是真的一點在乎他們的樣子都沒有,他們僵硬地站在那兒,臉上神色掛不住。
江昱成偏偏還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引得他們只得邁出那協會的高門檻。
「如此,還有別的異議嗎」
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最後都低著脖子搖了搖頭。
江昱成站在正廳門下,長身玉立,環顧一圈∶
「如此,協會之間幫扶攜帶,培養良才,把從前那套任人唯親,溜須拍馬的作風給我棄了,往後槐京城的梨園,歡迎所有有能力的人,不問出身,不顧來處,只要有真材實料,不管你是當角,還是當老闆,槐京十個京劇班子,都敞開大門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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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燭這頭急急忙忙地往協會敢去。
蘭燭聽到小芹說,吳團長給她電話,說那些個劇團長都在協會那兒,來回去請了二爺幾次。
二爺說廢了那劇團的門檻,幾個劇團長誰也不同意,這會人都在協會呢,在那兒僵著呢。
只是蘭燭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憤憤不平從協會出來的幾個劇團長。
她眉頭緊皺,再往前走的時候,看到了江昱成停在外邊的車。
再有半刻,江昱成就從裡頭出來了。
他往外走的時候,一身鋒利西裝迎風,眉眼壓迫感很重,帶著裡頭穿堂風越過的寒氣。
蘭燭連忙迎了上去。
江昱成的鋒利在看到蘭燭的時候,一瞬間盡數消失。
他往車這邊過來,看到蘭燭,沒等蘭燭先說話,他就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穿上,「外頭風大,怎麼不去車上等我。」
「二爺——」蘭燭想要說些什麼,江昱成卻打斷她,「去車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