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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江昱成依舊看著窗台邊碾花焚香的姑娘,「今兒在西山公墓上,遇見了。」
「那……您讓安排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做了。」
江昱成手心微微一緊,看到蘭燭放下了手裡的動作,托著腮等著那水翻滾起來,眼裡神情安靜卻又充滿希冀,他話到嘴邊有半刻的猶豫,最後還是轉過身去∶
「去做吧。」
林伯得到了准許,點了點頭,步子卻沒動。依舊站在那兒。
傍晚的天空開始飄起來雪。
江昱成兀自說道「您不必勸,我已經決定了。」
「爺,可是、您這麼做,若是阿燭姑娘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我知道——」
江昱成抬頭望著天,按照蘭燭的性子,她知道了,一定會恨他。可是他沒辦法允許她再度離開了。
比起那些,把她牢牢地鎖在自己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吃飯的時候,蘭燭才從房間裡出來。
清醒一些之後, 她越發越覺得從前意志脆弱, 依靠江昱成的那些時光, 有些荒唐和抱歉。
她周到地布置著碗筷,忙碌地幫著王嬸他們來回地端菜,江昱成懂她的意思,沒攔著。
最後到飯桌上的時候,蘭燭將那壇前些日子拆封的荔枝酒拿了出來。
她給江昱成倒了一盞, 遞給他, 「外頭冷, 這酒我剛剛熱過了, 二爺試試, 暖暖身子。」
她輕聲慢語,很難不讓江昱成想到從前的日子,她也是這樣,或許是一壺酒,或許是一盞茶,或許是一份曲譜,一次焚香,她心細手巧,做的東西,都是外頭買不到的,但每次做出來了,都能叫江昱成先來嘗嘗。
從前是她願意做,那些笑容和期待,是真真實實地給他的,他從前不覺得有什麼別樣的感覺,只當是有個人解乏,如今,這點笑意,卻成了彌足珍貴的東西,只不過,怕不是他帶給她的吧。
江昱成拿過酒盞,未入喉,看著她,慢聲說道,「阿燭,你這一番動作,倒是有點與我訣別的意思,像是戲文里說的,一醉方休,冰釋前嫌。」
蘭燭微微一愣。
是啊,江家二爺眼明心亮,她那點小心思在他面前,昭然若揭,完全都掩藏不下來。
饒是如此,她也笑到"槐京城雖大,但過幾日,我回劇團了,往後在這一行當,少不了是要與您見面的,您說訣別,用詞就有些過了。」
「不過冰釋前嫌倒是很合適。」她舉起酒盞,「二爺,南妄城一事,阿燭感激您,若沒有遇到您,我或許連活下去的意志都沒有,這一局上來說,阿燭還不清……」
江昱成不由地覺得眼睛酸脹,他十分抗拒那種情緒在心頭蔓延,他知道,那種情緒再蔓延下去,眼角就會變得濕潤,畫面就會變得模糊,咸澀的淚珠就會掉下來。
他與她僵持了那麼久,他終於是贏了,贏得她說一句,她還不清。
她終究是承認了她還不清。
蘭燭把自己的小口酒杯碰了碰江昱成的。安靜的房間裡傳來清脆的碰撞聲。
她說「江二爺,既然還不清,那就以酒謝過,一醉方休。」
江昱成抬頭看她,只見蘭燭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酒盞里倒著。
他看著她勸酒熟練,應對得當的樣子,心中微微感慨,不過半年,她倒是學會了怎麼與他人周旋,怎麼應酬,想必這半年的時光,為了手下的人能吃上飯,沒少讓自己受委屈吧。
只是她酒量尚淺,沒幾杯就醉了,沒過一會,她雙頰就開始發紅,笑意連連,腳步輕浮。
"阿燭,我問你一句。" 他舔了舔自己苦澀的嘴唇, "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蘭燭紅著臉,眼底笑意連連,「二爺,過去對阿燭來說,可不算美好呢。」
」我知道我做的並不好——」江昱成垂頭看向她,「如果我能把那些……那些你在我身邊的時光,做的更好一些,你是不是就能,心裡有我。」
「那有那麼多如果……」蘭燭往桌上一趴,杯盞中的荔枝酒漬濺落,她撐不住厚重的眼皮,「二爺,人要、要往前看。」
江昱成看著她靠在桌上,安靜地一句話都沒說,他起身,把人抱到她的房間,坐在床榻上看她。
她雙目緊閉,毫無防備,像極了過去在他身邊的樣子。
他不由地靠近一些,好像要把她看的更清楚一些,鼻尖差一點就要觸碰到她每一個五官,是眼,是鼻,唇———
唇珠上還沾著甜膩的荔枝酒,陣陣香味勾、引著他俯身。
他用手撐在床邊,不忍再繼續看她,克制著自己的反應。
只有等她閉上眼睛,他才敢如此看她。最後,他只能淡淡地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
第56章
接下來的幾天,江昱成像是有什麼要緊事,沒怎麼來蘭燭的房裡。她沒多想,按照從前說好的承諾,這三天專心給他配著薰香。
從前他身上的味道,沒有這麼淺薄,是一種類似古松木的味道,但一般的社交距離,幾乎是聞不到的,只有靠的很近很近的時候,才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如冬日的深夜一般,散不開的厚重。
自從她換了這一款春日來信,他身上也就隨之換了味道。
蘭燭特別愛這個香氣的名字。
西方制香,往往用物體的名字命名,具體到每一種香氣的名稱∶花香、果香、甚至動物香……中式的薰香不一樣,往往更意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