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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蘭燭進了門,林伯隨意瞅了一眼她身後的東西,「小姐,東西先放下吧,我讓人看著。」
蘭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小姐」說的是自己
她連忙把東西放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青年男子,隨即把她的東西單手拎了起來,蘭燭正要跟著進去,卻聽到林伯厚重的嗓音:「小姐,這邊。」
蘭燭回頭,見三人與自己反方向走,隨即快步跟上,誰知這一腳,像是踏進了皇家舊夢。
映入眼帘的就是灰白的矮牆,雕著浮雕山水與麒麟搶月的奇異圖案。越過矮牆,視野頓然開闊,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那紅磚灰瓦的飛檐翹角滲透著全落地窗的屋子裡滲透出來燈光,房屋脊樑上頭的脊獸神態各異,在雪光下遺世獨立。
屋檐廊柱間布滿了暖黃的燈色,整個建築像是從鱗上借來熠熠生輝的顏色,像是要把單調的黑夜撕開一個大口子,把濃烈的彩繪潑灑於天地。
她清楚的分辨出西南角,有個頗具規模的戲台,空氣里還有剛剛散開的人們的菸酒氣和絲竹聲。
蘭燭腳依舊跟著往前,但眼已經被這種如畫卷中如史詩中的浩瀚所吸引,她攫取了腦海中所有的文字和畫面,小到詩句選段,大到影視紀錄片,無一能描繪出她所見到的場景。
恍惚間,她光顧著看景,沒看著路,一不小心撞上了個什麼東西,質地粗糙,橫艮巨大。
蘭燭撞疼了,摸了摸腦袋,正要抬頭,耳邊傳來瓜皮帽的指責:「哎呦,小心點,這可是百年的古柏,精貴的很。」
蘭燭抬頭向上看去,那高大的柏樹把樹杈交錯進雲里,遮天蔽日,老腐的軀幹插進土裡,把風雪踩在腳下,像是個威嚴的守衛,怒斥著她這凡人的闖入。
蘭燭趕緊把脖子一縮,低著頭往前走,不再留戀於浮光掠影。
直至正廳,一行人才停下來,蘭燭抬頭,便見正上方的匾上用小篆寫著的是「浮京一夢」四個大字。
瓜皮帽轉過來小聲叮囑,「這進去,就是四爺的住處了,別瞎看,別瞎說,這是規矩。」
四人曲曲折折走完迴廊,林伯叩了叩門,像是得到了回應,而後推門而入。
蘭燭低著頭,看到地面上全是蘇式御窯鍛造的反光金磚,她從前在書上看到過,這蘇式的金磚原是鋪在皇宮貴胄的臥房裡的,不足五公分的方形磚鍛造價值就要四千元,如今來到此處,光是這地磚就如此奢靡,蘭燭更不敢看那玄關雕刻和窗欞浮花了。
蘭燭覺得,這江二爺可能真和傳言一樣,有著通天的本事,是個富庶的老人家。
林伯引他們到主廳,蘭燭抬頭,不見人,卻只見到密密扎扎的紅瑪瑙串成的珠線帘子後面,蔓延著縹緲的煙霧,像是爐內焚香。
林伯微微一躬身,對著那珠簾後說到,「二爺,客人已經帶來了。」
瓜皮帽立刻躬身,蘭志國也彎下腰,連帶著蘭燭也跟著貓著身子,等在那兒。
她貓了許久,都不見回應。
蘭燭心想,這老爺子,可能年歲大了,耳朵不太好使。
若是她現場來一段穆桂英掛帥,酣暢淋漓地喊上一句「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或許能跟隔壁的二大爺似的,給這位江二爺提提神。
只是下一秒,她就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兒後悔。
她只是稍微正了正身子,耳邊就傳來一陣低吼,那聲音怎麼說呢,像是窺伺在風雪夜裡孤身走的獵物的狼匹。
蘭燭疑惑望去,果然在瑪瑙珠簾後面,看到了一雙碧綠的眼睛。
因隔的太遠,它之前又是趴著,蘭燭根本沒有看見。
現在,它已經完全站了起來,結實的腳掌落在那青花瓷花紋的編制地毯上,肌肉結實精壯,獠牙齜出,氣息吞吐。
這便是一隻成年的大約有百來斤重的阿根廷杜高犬,據說這種犬的繁育初衷,是獵人為了狩獵美洲獅和野豬。
蘭燭知道,這是禁養犬。
蘭燭見過一次這種犬,隔離的鄰居孩子因為風箏掉進了別墅區的一戶人家,翻牆進去撿。不久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啼哭聲,任憑那主人家拿著手臂粗的鋼棍敲著那杜高犬的腦袋,直至那犬被活活打死,也不鬆口。
血肉模糊之間,蘭燭見到那裸露的森森白骨。
如今她眼前這隻,只會比當時那隻,更為龐大恐怖。
它的脖頸沒有項圈,身上沒有鐵鏈,即便是蘭志國瓜皮帽和林伯三個成年男人在現場,它想衝過來咬斷她的脖子,也是無人能擋的結果。
許是恐懼使得她的反應遲鈍,蘭燭依舊直著身子,死死地看著它。
這在那目中無人的杜高犬眼裡,簡直是一種挑釁。
它狂怒而吠,齜牙咧嘴,後腿微微向後登,尾巴下垂,強大又健碩的肌肉開始蓄力,嘴邊的口水再也摟不住了。
蘭燭認命地閉上眼睛。
只在此時,清冽的聲音在木質家具厚重的背景中響起:「貔貅。」
那聲音不大,淡的如同霜間上的月光,言語碎片落在人身上,冷地人打了個寒顫。
那犬,立刻做回了原位。
而後,蘭燭見到帘子後面的人,微微半起身,先露出來的是一截白皙的手骨,覆蓋在那犬全墨色的頭頂,看不出來有用任何力道,只是那叫做貔貅的惡犬,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囂張,只是耷拉著腦袋和尾巴,低聲地嗚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