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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舀了一勺,粗心地往蘭燭嘴邊送。
那燕窩的熱氣還未到嘴裡就燙到了她,她不滿地扭頭過去。
「抱歉。」江昱成拿著勺子,笨拙地收了回去後,又仔細地對著勺子吹了吹,端送到蘭燭嘴邊。
蘭燭這才嘗試了。
見她吃了,他眼底不由地蔓延開一陣喜悅,「怎麼樣,算不上很難吃吧」
她搖搖頭。
江昱成才安下心來。
他臨睡前,本來拜託王嬸小廚房裡燉著燕窩粥,又怕王嬸疏忽了,沒有用小火仔細地熬著保溫,半夜要是蘭燭醒了,吃不上熱乎的了。
他於是就走到廚房,打算自己來。
他往廚房一站,原先不大的後廚就變得有些擁擠。
王嬸連連驚恐,擺手說那哪是二爺能來的地方啊,更別說他要洗手做羹湯,煨粥飯了。
她勸說著他回去休息,這點小事,交給她來做就好了。
即便如此,江昱成雖然最後雖然未脫離她的指導,但大部分步驟也是他自己完成的,時不時添火加料的,等到燕窩粥熬好了,他才回了蘭燭的房間。
到底是第一次下廚,他沒經驗,心裡也沒譜,王嬸說不難吃,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敷衍著自己。
如今看阿燭喝完了大半碗,他的眉頭才舒展開。
「外面是什麼時辰了」蘭燭問道。「凌晨兩點。」江昱成回到。
「明天,我不演出了,我想再休息幾天。」她呆滯地看著江昱成。
江昱成抬頭對上蘭燭的眼,想到那天在南妄城的廢墟里,見到她的場景。
她披著一件陳舊的衣物,在人群中茫然無措地叫他。
她失去了許多,此刻的內心一定傷痕累累。
他不由地心下一疼,用手拍著她的背,「好,你想休息幾天就休息幾天。」
他沒說,蘭家劇院一團亂,她哪還有什麼演出。他不說,她想她也一定知道。
即便如此,那他們就心知肚明地假裝不知道外面的天下大亂吧。
反正,浮京閣的大門,已經被他鎖上了。
就讓他們,在這深幽的巷子裡,再做半場夢吧。
第54章
戲樓胡同那灰白色的門被鎖死,高大的古木柏樹之間,飛不出一隻麻雀。
外面的世界再怎麼變化,浮京閣夜裡的光依舊安靜綽約,金磚倒映著窗台上的霜月,那影又隨著細微難以察覺的塵埃,蕭條地落在院落里的姑娘身上。
江昱成遠遠地看著坐在院子裡的人,嘆了口氣,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了她身上。
蘭燭也不轉頭看他,只是直直地望著從這兒看出去的漆黑的夜空里掠過的幾隻飛鳥。她來了這兒之後,甚少講話,大多的時候,總是放空,看著飛鳥,做著無意義的事。
「阿燭,天涼了,回去吧。」江昱成勸到。
她依舊一動不動地對著天空,雙手撐在地板上,仰著脖子,眼底倒映著浮京閣里的燈火。"下雪了,江昱成。" 她突然說到。
江昱成長身玉立,站在她身邊,聽到這話,伸出一隻手。
他的手心,慢悠悠地飄揚進來一片弱小的、瘦骨嶙峋的雪花。
他抬頭看向從密密匝的古樹叢中投出來的唯一的那片天,看著那些雪花從樹木中間紛揚而下,穿過他,落在蘭燭身上。
他低頭,看到她的發梢上,已經逐漸泛白。
江昱成蹲下身子,站在她面前,試圖用手掃過她發梢上的雪花,「仲冬將至,今年的雪下的早,再過些天,浮京閣里到處就是白雪皚皚了,阿燭,你記得你種的那些紅梅嗎,三年了,他們今年一定會開的。」
"下雪了,南妄城的那些人怎麼辦?"她對著江昱成的眸子,真誠發問到。
江昱成的手微微一愣,凝固在半空中大約兩秒,還是不厭其煩地抹著落在她額間的雪花,「南妄城的那些人都已經回家了,你別擔心。」
「李然無父無母,他在福利院長大的,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還有齊料、小墨……他們從小就來槐京了,沒有家,該怎麼辦?」她眼尾抹上淡淡的哀思,眼底的流光比雪花還要晶瑩些。
」他們的墓碑會留在南妄城, 阿燭, 你去過南妄城, 你知道那是一個鳥語花香, 四季如春的地方,對嗎」
蘭燭原先飄蕩的眼神落在江昱成身上,她抿了抿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人人都知,南妄城的劇院富麗堂皇,那兒的民眾熱情好客,場子出一場賣一場,槐京其餘的二十四個劇團,爭先恐後地想去南妄唱一場排了,卻許久都排不上隊伍,可是你做到了,不是嗎?」
「短短半年,你就帶著他們,去了大家嚮往的大劇院——」
「可是我沒有把他們帶回來……」蘭燭終於是沒有忍住,哽咽地說到,「都是我的錯,本來演出還要提早幾日,我為了讓座位票售賣的更多一些,延後了時間,如果不是我改了時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都是我的錯……」
她低下頭,雙肩忍不住地顫抖,長發擋住她如今虛弱不堪的眉眼。
江昱成心下一痛,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下頭,試圖對上她濕漉漉的眼睛∶「阿燭,聽我說,那不是你的錯。」
"你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他們,為了你們共同打拼下的劇團的事業,你沒有錯,那只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