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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蘭燭都沒有看到過,那個叫做欽書的男人。
小猴子依舊拿著金箍棒,揮著手裡的棍子,站在烏紫蘇的墓碑前,啊啊地想表示些什麼,蘭燭卻什麼也不想聽,她感受到的,只有吵鬧。
她體會不到烏紫蘇的感情,沒辦法不責怪小猴子的出現。
白兗揮手讓小猴子過來,讓她呆在自己身邊,轉頭對蘭燭說道,「她走之前,委託我做了中間人給小猴子開了個基金帳戶。」
跟蘭燭料想的一樣,烏紫蘇儘自己最大的能力給小猴子安排了。
她甚至還給蘭燭安排了。
那天夜裡,她來浮京閣,給她留下了一份書信。
烏紫蘇說,嶺南的林家,欠過她一個大人情,要是槐京真的容不下蘭燭了,她可以憑藉這封書信,去嶺南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當然,她笑著對蘭燭說,「阿燭,希望你永遠也用不上這份書信。」
……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蘭燭盯著烏紫蘇墓碑上好看的眉眼。
「她說小猴子是她的女兒。」
白兗有些抱歉, 「我沒辦法不說實話, 小猴子的母親我認識, 從懷孕到生產, 我都經歷過, 小猴子不可能是烏小姐的女兒。」
蘭燭感覺到心跟針刺一樣疼,「然後她怎麼說」
「她說那不重要。」
「就當她找回了自己的女兒吧。」
所以她知道,即便知道,她也沉溺於這一場自己給自己編造的幻境中,背上責任,在自己人生最後的時光, 轟轟烈烈地為自己活了一場。@無限好文, 盡在
她曾經問蘭燭,她存在的意義是什麼。蘭燭說,她是對抗。
如今想來,屬於烏紫蘇的意義,應該就如那虞美人的話語一樣————花落時是一場盛大的悲歌.
人的感情不能太多,不能太滿,太多太滿了,一個人的軀殼就裝不下來,就開始拼命地找外界的容器乘納,但事實確是,連自己都釋懷不了的情感,他人又怎麼能承接呢?
烏紫蘇最後的時光,活得瘋狂。
或許,人和每個動物一樣,本能地對大限將至有著敏銳的感知,她應該早就知道她自己的身體狀況了,儘可能地做著最多的安排。
有的人的人生是一盞孤燈,留給了人世間留戀的人看到油盡燈枯的時間,有的人的人生是一場煙火,孤單升起卻又轟然倒塌,還未來得感嘆它的美好就悄然離去。
蘭燭走近了兩步,撿起了掉落在烏紫蘇墓碑上的青松葉,手指一松,讓他們隨風雪去。
她自由了,不用為他人牽制,不用滿懷愧疚。
那不是蘭燭第一次面對死亡,她在從前江南的小鎮裡顛沛流離,坐著那演出的車趕過很多場葬禮演出,她演出結束後,坐在那三輪車裡,麻木地看著葬禮上哭的人,如同現在一樣——
喉頭乾澀,發不出聲音來。
————碑文銘刻如她所願:永遠的刀馬旦
第33章
烏紫蘇走後,蘭燭大病了一場。
江昱成知道了連夜從外地趕了回來,又請了私人醫生,醫生說蘭燭那是心病,身體只是有些勞累。
江昱成聽林伯說了七七八八,聽到烏紫蘇死了的時候,眉頭微微一動,而後滾了滾喉結,說他知道了。
蘭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昱成,他坐在那兒,微微托著腦袋,像是很早就來了。
看到江昱成的一瞬間,她心裡有很多複雜的情緒。
她忽然就想到了皺著眉頭讓人把烏紫蘇抬遠點的王家的那些人,想到了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的欽書,想到了那些曾經奉承烏紫蘇讚美烏紫蘇如今卻避之不及的槐京京圈裡有頭有臉的人,想到了江昱成曾經對她說過的「從你說要留下來的第一刻起,你難道還妄想有那些稱之為自尊和獨立的東西的」那些話。
她思緒混亂,寧可高燒不退。
但烏紫蘇的事情,她怪不了江昱成。
原先定好的地塊拆遷合理合法,論起這頭來,江昱成沒有讓步的道理。
但她又沒法原諒自己在這件事上的無助。
江昱成像是看透她,輕聲說到∶「那孩子送去的福利院我讓人打點過了,配置的醫生都是頂級的,你別擔心,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蘭燭遲鈍地點點頭,她靠在江昱成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薰香味。
她想要休息一下。想要忘卻她和江昱成開始的故事,把他當做情人一樣,小小的,安靜地休息一下。
江昱成原先垂落在她身邊的手微微動了動,最後拍上了她的肩膀。
蘭燭趴在江昱成的肩頭,她眼淚突然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水
江昱成覺得蘭燭一直悶悶不樂的,就讓吳團長把她後面的演出改了期,帶著她上了西口的溫泉山莊。
這山莊平日都是不對外開放的,內部都是邀請制和定製式的,只接待他們想接待的客人。
最貴的獨棟套房,獨享的山洞溫泉,周到的客房服務,精緻可口的美食,這一切都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只是江昱成,卻鮮少來。
他隔幾天讓人送些珠寶過來,蘭燭打開看一眼,就放在自己的梳妝柜子上,望著那些奇珍異寶發呆。
住久了,她一個人在獨棟的山莊別墅里覺得沒什麼人氣。她索性就下了山,卻沒想到在山莊主體大廳後面的無邊泳池那兒,遇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