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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太太護著, 李青溪少年時代過的還算平順, 後來她考上了海州市的醫科大,養父母一家人都不同意供她念書, 也是老太太拍板讓她去的。
老太太是在她讀大一的那年冬天過世的。養父母騙她回來奔喪, 實際上已經聯繫好了買家,就等著把她綁了賣給後山一個經營果園的老鰥夫。養父母的一雙兒女都成年了, 嫁娶都要錢,就這麼把主意打到了李青溪的頭上。
最後還是鄰居看不過眼, 大半夜偷著把她給放跑了。
李青溪就這麼斷了跟養父母的關係。
霍冬橋聽得特別鬱悶。他家李雲端就過的夠苦的了。結果往上追索,他媽媽過的更苦。
唉。
老天也怎麼就不可憐可憐這些苦命人呢?
「李青溪回海州之後, 再沒有人供她讀書了。她就到處打零工。後來, 就在夜鶯酒吧認識了趙先生……」
霍冬橋打斷了他的話,「這一段跳過吧。」
他對老流氓如何把清純小姑娘搞到手的橋段沒興趣。尤其在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故事的大結局之後,再看這兩人的相遇, 只覺得滿腔狗血。
要麼是趙雲梁太黑心, 要麼就是李青溪瞎了眼。
沒有第三種解釋。
趙律師嘆氣,「你也別對趙先生這麼大的偏見……」
「別糟蹋偏見兩個字。」霍冬橋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我也不怕你去告密。在我眼裡,趙雲梁就是個老畜生。」
趙律師,「……」
「不, 我說的不對,糟\蹋了畜牲兩個字。」霍冬橋要不是為了他的小男友,才懶得費時間聽這些狗血的陳年往事。
「他簡直就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能活活逼死自己的老婆,對自己的崽子不聞不問……真的,老趙你不覺得趙雲梁就是《聊齋》里那個鬼嗎?外面披著一張人皮,其實裡面都爛透了。」
趙律師忍無可忍,「你到底聽不聽了!」
霍冬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也得壓一壓心裡的噁心,要不然真聽不下去。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還讓他風光得意,有錢有勢……」
「他沒逼死李青溪……」
「李青溪在那樣的環境裡長大,除了老太太,大概再沒遇見過真心對她好的人。一旦出現這麼一個愛她關心她的人,她只怕是一顆心……不,五臟六腑都掏出來給他了吧?!」霍冬橋搖頭,「我都能想到,你們會想不到嗎?」
趙律師不吭聲了。
「付出一切,結果丈夫不要她了,連孩子也一起扔出來。是個人就受不了。她要是能活得下去才怪了。」
他想說趙律師也是個幫凶。但仔細想想,夫妻情變,外人也確實起不了什麼作用,就又把遷怒的話咽了回去。
不過趙律師也是人精,從他的表情上也猜得到霍冬橋在想什麼。
兩個人都沉默了。
被霍冬橋這麼一攪合,趙律師也顯得有些意興闌珊,說話聲音也悶悶的,「李青溪有抑鬱症。離婚的時候,趙先生並不知道。」
霍冬橋不知道這能代表什麼。
「她出事,誰也沒想到。」
李青溪的人生固然令人唏噓,但霍冬橋更在意的,是這些往事會給李雲端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李青溪出事的時候,雲端在不在現場?」
趙律師眼神震動,但他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等我趕到青溪鎮的時候,雲端已經是那個樣子了。誰也不理,對外界的刺激沒有反應。」
霍冬橋想起李雲端說他穿越時空重新活了回來,他現在也想穿越時空,他要是能趕在李青溪出事之前出現在他們家就好了。他要把李雲端搶回家,不讓他再看見一丁點兒可怖的畫面。
「趙先生不是你說的那樣。」趙律師知道這話說了也沒人信,但他還是拍了拍霍冬橋的手臂,說了一句,「有的時候,眼見未必為實。」
霍冬橋把趙律師堵在小區門口的時候,相隔不遠的另外一個小區里,鍾御也敲響了黎家的大門。
天還沒黑,黎家的大門就已經上了鎖,院子裡也靜悄悄的,好像沒人住似的。
鍾御按了半天門鈴,才見保姆一邊擦著手一邊急匆匆的出來開門。
鍾御認得這位姓王的保姆,她在黎家工作了許多年,黎華上小學的時候,每天就是她跟著司機一起接送她。
王姨把他讓進客廳,然後跑上樓去喊黎太太。
鍾御這時也反應過來了,這幢房子裡現在就只有黎太太和王姨兩個人在。也難怪他按了半天門鈴,才把人喊出來。
樓梯的方向傳來腳步聲,鍾御抬頭,一眼竟然沒有認出這個踩著高跟鞋下樓的憔悴女人就是黎太太。
黎太太要比鐘太太的年齡更小一些。在鍾御的印象中,她是一位身材豐腴的女子,皮膚也白嫩,每一次露面都顯得非常富態。
但現在她看上去卻好像老了二十歲似的,連衣裙掛在身上也顯得空空蕩蕩的。待她坐下來的時候,鍾御才注意到她竟然已經有了不少的白髮。
而最讓他驚訝的,則是她的神情。她臉上再沒有以往那種輕快愉悅的笑容,整張臉都耷拉著,兩道深刻的法令紋更顯蒼老,眼神也透著陰鷙。
鍾御與她視線相對,竟然有種背後發毛的感覺。
「坐吧。」黎太太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了句,「難得你還想著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