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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他開了口,「這一年過的好嗎?」
「還好!」她盯著地上剛掉落的一片樹葉,「你呢?這一年一直都這麼過的嗎?」
「嗯!」聲音意料之外的平靜。
「想過繼續上學嗎?」如果願意的話或許她可以幫忙。
「沒!」他撿起地上的破手套扔進一個塑料箱子裡,接著說:「我只想好好的賺錢,衣食無憂就行!」
向堯穗呼吸一滯,「我可以幫你!」
他搖了搖頭,嘴角帶著點點笑意,有種認命的坦然,「現在這樣其實也可以過,雖然苦了點、累了點、髒了點,不過有失必有得,我並不難過什麼!」
「真的不怨嗎?」堂堂富家子弟落魄成修車小工,這應該不單單是從富有變貧困的一個過渡,更是將自己的自尊信仰的顛覆,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接受?
費尚目光幽然的看著遠處,沉默了幾秒,開口:「怨過,剛出來那會從沒有那樣沮喪過,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樣被擺在了世人面前,任人欣賞愚弄,那時恨過很多人,當然也包括你,不過後來想通了也就好了。」
他看著瞬間僵硬的向堯穗,笑了笑,手往前一指,「看見那了嗎?」
十米遠的距離有一個的水果攤,一對很平常的中年夫婦管理著,不時互相說幾句,微笑嬌嗔的表情可見兩人感情很好。
「事情沒發生之前,一年我見到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繼續開口:「我母親為了在別人面前維持恩愛的表象便逼著自己裝出一副很幸福的樣子,我從來不認為那是一個家,除了背後累積的金錢不知道還剩下什麼。」
「出事後一夜之間的事業沒了,連那本就不成樣的家也沒了。成天被追債,最後逃到了這裡,可能沒人會想到當年堂堂費氏會窩在這麼一個……一個落魄的地方,後來情況穩定了,父親開始成天酗酒,脾氣也暴躁的可怕,最終酒精中毒進了一次醫院,在鬼門關徘徊了一次,這次突來的病痛可能讓他有了新的體會感想,開始變得上進對我母親的態度也越發好起來。」
他感慨的嘆息一聲,看著那一對恩愛的父母,「如果沒有這次的家變這樣的畫面我想一輩子都不可能看到,這是用錢怎麼都買不來的。」
他看著向堯穗,眼睛閃亮,「所以我不怨了!」
以家換家,值得!
向堯穗臉色微微有些泛白,對上他的眼睛,「你的心態很好!」
「謝謝!」
她笑了笑,拍拍膝蓋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下次來看你!」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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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人流漫步在街頭。
迎著燦爛的陽光,周邊是熱鬧的商店,她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眼前出現一條隱蔽且熟悉的小道,悠悠伸向未知地。
她在原地呆呆的看了幾秒,邁步走了進去。
還是一樣的木屋,圍著寬大的柵欄,攀爬滿條條綠意。
淡淡的叱吒聲忽遠忽近的傳來,像掙扎的小獸發出的淺淺低吟。
緊閉的木門突然從裡面打開,走出來一道白色修長的身影。
少年額頭布滿了點點汗水,白皙的臉龐透著淡淡的紅暈,他轉頭看見不遠處的向堯穗微愣,隨即立馬走了過來,恭敬的行禮,「小姐!」
「去找師傅嗎?」眼前的人叫向來,比向堯穗小几歲,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稚嫩感,明明還是個小孩樣卻已是這次小組訓練的隊長,其搏擊力直逼成人,有很大希望成為下任青錦會堂主人選。
「是的,上午的訓練已結束要請老師過來檢查!」他低垂著頭,一板一眼的回覆道。
「嗯,去吧,麻煩告訴師傅我在茶室等他。」
「是!」
坐在榻榻米上,周身繚繞著淡淡的清茶香。
面前的矮柜上放著上次用到過的一套陶瓷茶具,外表呈深紅色,具體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不過從精美的雕刻工藝上可看出價值不菲。
向堯穗看著乖乖趴在桌面上的茶具發呆,沒辦法,在她眼中這和其他普通茶杯茶盞沒什麼區別,最大的作用也不過就是泡泡茶,而且她也沒喝出這種杯子裝得茶有多麼特別。
張慶國來的時候已過了半個多小時,依舊是那件泛黃的道服,黑色腰帶松松繫著,寬塌的搭在他身上。
看著向堯穗暗淡的面容他扯出一個深高莫測的笑容,邊走過去在她對面落座,熟稔的開始擺弄那些壺壺杯杯,也不過問她突然而至的原因。
頃刻間,煙霧裊裊,在空氣中氤氳開來。
向堯穗接過他遞來的溫熱杯子,率先開口:「師傅!」
「嗯?」
「父親死的時候我是不是就該把青錦會散掉?」她看著那光亮的杯沿,眼中覆蓋著濃濃的迷茫。
「青錦會的兄弟都是跟著向大哥出生入死過來的,身上所背負的血債無以計數,若是當初散了幫會,他們還能做什麼?只要一踏出那個門就會被另外的仇家亂刀砍死。」
張慶國一點都不驚詫她會提出這個問題,平靜的繼續開口:「你從小就不允許接觸幫里的人和事,現在讓你理解這些會覺得很殘酷醜惡,但這就是現實你連躲的權利都沒有。至於梁少,他畢竟和你不同,雖然一起長大,但在見不得光的黑暗裡他所經歷的要比你多的多。梁南峰為了讓他可以在青錦會有一片天地而發奮的栽培訓練他,你可以想像一下鞭撻後撒鹽的疼痛,而他曾每天至少經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