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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勇為一愣,隨後原本的寬慰表情以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破裂開來,背脊更彎曲幾分,整個人頓時消沉下去。

    他都沒敢看何笙清澈的雙眸,顫音道:「婉悅出事了,阿俊也無故被抓進了派出所,家裡種的糧食半夜也被人給糟蹋了,爺爺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和你沒關係,如果只是我一個人遭殃絕不來逼你。」

    老人抹了把臉,「何笙啊,你再幫爺爺一把,爺爺知道這輩子對不住你這孩子,來世定當做牛做馬報答你,成嗎?你就再幫爺爺一把,爺爺求你了!」

    何笙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對方掌心的粗糙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背,帶來細微的緊縮感,她低頭看著手間的縫隙,低聲緩慢道:「可我是你們撿來的。」

    很多東西瞞的再好也總有漏風的地方,何笙是被何家撿來的,這樣的話語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剛開始不信,可後來從錢昭娣口中說了出來。

    破舊晦暗的房子裡,錢昭娣對著何三壯抱怨,「自家人都養不活了還非得養個不是自個生的,再過個幾年咱們想法子把何笙送走,要麼賣給人光棍做媳婦,估計能拿回本。」

    那是個傍晚,何笙後來白著臉蹲在豬圈裡到半夜才回屋。

    他們沒有任何血緣,她不但被父母拋棄還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孩子,有時候錯覺連存活都是種奢侈。  

    何勇為混沌的雙眸滿是震驚,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凝注,連帶著呼吸和心跳都是僵冷的,好一會他雙手顫抖著鬆開了她,顫巍巍的往後退了一步,拐杖已經掉落在一旁,他的身子似乎也連帶著開始抖動。

    「我對不起你!」他沉沉的擠出這句話,然後在周遭人旁觀的注視下緩慢的曲起膝蓋踉蹌著跪了下去,上半身往下緊緊貼在地上,聲音仿佛蒙了層薄紗,「孩子,幫幫我!」

    嚴柏眉一擰就要去扶,袁崇陽輕輕一抬手把人攔下了。

    何笙想起以前小時候挨餓何勇為好幾次偷偷給她烤番薯,為了能讓她吃點肉,大冬天去摸魚,發高燒時一夜夜的抱著她說咱們何笙好樣的,明天就好啦!

    很多記不清的東西在這一刻突然顯明了起來,這是那個破舊落後的小山村里唯一對她好的人,儘管在最後把她給放棄了,但是也抵不消那份給予過的溫暖。

    何笙看著老人灰色的身影終於落下淚來,她利落快速的跪到何勇為對面,白嫩的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試著將人扶起來,可不管她如何用力明明如風中殘燭的老人這一刻卻跪的紋絲不動,何笙岔氣咳嗽了聲,嘴巴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鏡頭仿佛被推遠,什麼都開始模糊不清,只剩身後不遠處的少年,她知道,袁植在,袁植一直在看著自己。  

    何笙哽咽著,終於放開老人的手,轉而撐著自己的大腿,將腦袋埋得低低的,氣息因著哭泣而變得急促起來,聲音高低不平帶著明顯的哭腔喚了聲:「爺爺!」後面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室內安靜的只剩下何笙壓抑的啜泣聲,姑娘震顫的背影仿佛隱忍著巨大的疼痛,刺的袁植幾乎睜不開眼。

    他轉頭用力吐出口氣後邁動僵直的雙腿走過去,在何笙背後蹲下,自後伸手緊緊圈住她,顫聲勉強道:「乖,算了,咱們走就走,沒事,不難過。」

    說完低頭在她肩窩裡蹭了蹭臉,再抬頭時已經紅了眼。

    他知道何勇為是誰,知道這人的存在對何笙有著怎麼樣的意義,他曾經有聽過何笙絮絮叨叨的說大山裡的爺爺對她多麼多麼的好,這孩子其他沒什麼,只是格外記別人的好,自然也不忍心虧欠對方,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讓何笙做一個忘恩負義違背原則的人。

    何笙渾身一震,猶如水龍頭堵塞物被清走,嘴巴一咧這下嗚嗚的哭出聲來,抬手不斷用手背抹眼淚,不敢轉頭看袁植一眼。

    嘟嘟囔囔含糊哭道:「對不起!」

    袁植心疼壞了,「沒事沒事,咱們大不了以後多打電話,不難過!」  

    一旁的袁崇陽對著面色難看的嚴柏側了下頭,嚴柏會意快速上前扶起猶如去了半條命的何勇為出了門。

    袁崇陽走到兩孩子面前,目光掃過哭的不能自制的何笙後轉到袁植身上。

    他挑眉道:「你今天的表現讓我有些意外。」

    「不然呢?」袁植抬眼表情冷然的和他對視,「摔凳子踹桌椅?我累了,沒那個精力再玩這種,但我會記得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一切痛苦,你勉強算個成功的商人,可你永遠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袁崇陽微揚的嘴角耷拉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不曾仔細關注過的兒子,淡道:「我是為你好,以後……」

    袁植毫不猶豫打斷他,「我求你了?我真正要的是什麼你知道?你懂個屁!」

    說完把何笙摟抱著扶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牽著人轉身上樓。

    袁重陽原地站了幾秒,理了下衣服領子轉身走出去,何勇為已經派人送走,嚴柏靠著車身站著,面色凝重。

    看見他,問道:「袁總,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法?」

    一步一步冷水煮青蛙似得將人逼到無路可走,嚴柏也是今天才見到何勇為,現在儘管達到了目的,但著實殘酷了些。  

    「你覺得不好?」

    「他們不過還是孩子。」

    袁重陽低頭看衣袖上的水鑽,「孩子?很多東西都該從小培養,袁植失了最佳時間,現在更要加些力道,這就是手段,得到我要的結果,同時讓袁植刻骨銘心,讓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薄弱,才會努力進取,就算他不願意,今天還不是自願放棄了?要的就是這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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