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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柏不為所動,神色坦然的和他對視,「若對這安排不滿你可以和你父親提意見,跟我說沒用,你知道,我也不過是個打工的。」
說完也轉身上樓,二樓轉彎走到底便是何笙的房間,吳嬸正將她的衣服整理著放進衣櫃,小孩拽著剛才的那條手帕垂頭坐悶不吭聲的坐椅子上。
嚴柏走過去將一張寫著手機號的便簽交給她,「有事就打這電話,再不然和吳嬸說也行。」
何笙接過來,點頭。
這時樓下傳來凌亂的東西碰撞砸碎的聲響,嚴柏皺了皺眉,囑咐道:「剛才看見的那個人你平時儘量離他遠點,別去招惹他,明白嗎?不然吃虧的是自己。」
何笙又點了點頭。
「行,那我先走了。」
何笙這才抬了頭,眼中是明顯的慌亂,害怕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這個地方只有嚴柏是她認識的,好比汪洋中的一塊浮木給了她絕對的安全感,如果這人也走,她要怎麼辦?陌生的吳嬸,暴力的少年,完全不熟悉的環境,她要怎麼生存?
嚴柏理解她的心情,也同情她的遭遇,但再不忍心他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袁崇陽正等著他回公司處理事務。
拉開何笙的手,他道:「很多東西都是需要適應的,過了這個階段什麼都能好起來,雖然這話對於現在的你來說還過於深奧,但理在這,我希望你能懂。」
何笙確實沒怎麼聽懂,其實說簡單點眼前這人就是執意要走且她又要被丟下而已,她沉默著垂下頭便也沒再有任何挽回的舉動,一天一夜下來她已經嘗試著做了太多祈求的卑微姿態,沒有用的,連曾經自認為最親的家人都能毫不留情的把她扔了,又何況是這個初認識的外人。
她只有十二歲,但已經早熟的知道絕望,知道很多東西不是自己的,做再多努力依舊不會是自己的,她要有這個覺悟,尤其是在這個陌生的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地方。
嚴柏和吳嬸交代了幾句便走了,吳嬸將衣服整理完才走到何笙面前,和善的笑道:「走,小姑娘,先去洗個澡,換個地方就要穿新衣服,討個好兆頭。」
何笙一身灰撲撲的,髒的不像話,吳嬸也不好說真話打擊孩子,只能拐著彎的叫人去拾掇。
何笙乖巧的跟著吳嬸去了房間附帶的衛生間,精裝的內里,那一瓷一磚都讓何笙有種手腳沒地方放的慌張感,看著各種從沒見過的洗浴用具,她快速的眨著眼,磕磕絆絆的小聲道:「吳嬸,臉盆。」
吳嬸將她無措的神色盡收眼底,她笑道:「沒事,咱不用臉盆,來,吳嬸教你這些怎麼用。」
手把手將各種器具和洗浴用品教了一遍,又讓何笙自個操作一輪,一切順當後吳嬸道:「只要別忘就成,以後要記不清了就說,我再教你一遍。」
何笙看著自己手中的泡沫,「謝謝吳嬸。」
吳嬸捏了捏她的臉,對於她的乖巧禮貌說不好是同情還是欣慰的嘆了口氣,淡道:「沒事。」
吳嬸很快去了樓下,偌大的衛生間裡頓時剩了何笙一個,她脫了衣服在溫水的沖刷下開始洗澡,因為不習慣淋浴被嗆了好幾口水,她撐著牆壁開始咳嗽,瘦弱到骨骼分明的身軀劇烈抖動著,直到最後咳出眼淚,水一刷又瞬間衝掉,鼻翼顫了顫,但很快又停下,抽著鼻子擰毛巾開始擦身體,除了眼底染紅,剛才的哭泣仿佛只是錯覺。
何笙十二年來第一次穿上了新衣服,粉色帶花好像公主一樣的衣服,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稍稍咧了嘴,笑容還沒擴展開下一秒又收斂下來,她往前走幾步,謹小慎微生怕碰壞碰髒了邊角,漂亮是漂亮,穿在不對稱的人身上就是太累人。
吳嬸上來見了她直誇耀著說好看,還好心的給她挽起常年亂糟糟的頭髮,不是頂好看的臉至少看著也稍微乾淨些。
「成了。」吳嬸拉著何笙在面前轉了圈,「這樣就清爽了,走,咱下樓吃飯。」
去了廚房,雕花的小圓桌上已經放了精細的飯菜,撲鼻的香味讓何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剛才暴怒的少年正坐在那慢條斯理的用飯,有些人生來便是被上蒼眷顧的,一個夾菜的動作,一個吞咽的舉動,都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優雅尊貴。
何笙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吃飯都能吃的這麼漂亮,她低了低頭,原本飢餓的肚子好像也沒那麼餓了,在吳嬸的推動下被動的坐到少年對面。
那個男孩抬起漂亮的眼帘帶著顯見的輕蔑掃視她,「誰准你坐這的?滾下去。」
何笙一愣,連忙起了身,吳嬸譴責的看了那男孩一眼,「袁植,別欺負何笙。」又把人重新按到位置上,給她盛了飯,笑道:「吃吧,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隨便做了些。」
「謝謝!」何笙捧住碗,看著裡面顆顆飽滿分明的白米飯,又加了句:「挺好的。」
對面嗤笑了聲,吊著眉,「你能說說什麼是不好的嗎?」他拿筷子指了指桌面,「看看,美味佳肴,你張這麼大見過幾次?」
下一秒他突然用力將筷子擲了過來,跳躍了幾下,一隻掉到地上,一隻撞了下何笙的臉也落了地。
筷子上有菜汁,何笙的臉和今天剛才的裙子就這麼髒了,她震愣過後用手指輕輕搓著裙擺,但沒用。
少年冷眼看著,這時長腿一邁起了身,淡聲道:「不吃了,真是倒胃口。」說完逕自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