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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住過三年,後來就再沒來過。」他將那些抽屜柜子都打開,不知是緬懷還是尋找著什麼。
「噢,這還有個東西。」袁植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塑料盒,拍了拍上面的灰,「估計我走後也沒什麼人來過,不然這盒子早沒了。」
把蓋子打開,放的是幾件泛黃的體恤衫,帶著濃重的霉味,上面還有清晰的污漬,衣擺處甚至有幾處脫線的地方。
「我進這個家門的時候穿的便是這個衣服。」手指戳了戳那些脫線的地方,隨後抬頭含笑望著何笙,「配不配剛來時的你?不過我那會可沒你黑。」
兩人此時盤腿面對面坐著,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小閣樓窗外泄漏進夕陽火紅的光線,連帶那廉價破爛的衣服都變得溫暖起來。
何笙伸手捏了捏那衣領子,觸感十分僵硬,比她以前穿的感覺還差,當然也可能是年月太久的問題。
「以前是不是過得挺辛苦的?」她小聲問道。
「如果人和人之間沒有對比的話,也就那樣吧!」他抓了抓耳朵,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會小,很多東西都不懂,大人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媽每天陪各種各樣的男人廝混,我的任務就是端著一箱箱啤酒往他們那邊送。」
「生過孩子的女人是很掉價的,每晚的進帳也會相差很多,所以我媽都是瞞著別人做生意,而我在外人面前都只能叫她阿姨,叫著叫著好像也就真的不是我媽了。」
他聳了聳肩,很是無謂的說:「我那會還能拿些小費來著,給一些男人遞個煙遞個火機就能拿些錢,不過萬一出個錯也會比較慘,比如我媽把人帶回家工作,而我不知情闖了進去,那麼晚上也夠我受的,輕點就是關門外一晚上,重點估計就是挨一頓打。」
他雙手比劃了下,「這麼粗的棍子,曾經打斷過兩根,狠嗎?現在想想是真挺狠的。」
「生命真廉價,我的更是廉價到倒賠。」
說這些話的時候袁植一直垂著頭,借著外面越漸暗沉的光線何笙只能看見他故作無謂的半張臉,可是那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下巴卻一直在不停顫抖,似乎正極力壓抑著什麼。
何笙用力搓了搓手,暖和之後才捧住袁植的臉,將他的腦袋抬起來,那雙魅惑的雙眼蒙了一層厚厚的霧氣,很好的保護著內里。
兩人對視著,隨後何笙突然大大的裂開嘴,兩隻眼睛俏俏的完成月牙,她說:「你很好啊,我很喜歡的,別人用任何東西過來跟我換,我都不換!」
袁植一愣,隨即抿了抿嘴,眼神飄忽著亂閃,「誰信?說不定拿個飯盒你就巴巴的把我出賣了。」
「哪呀!說不換就不換。」
「你說的不靠譜。」
「真的!真不換。」
袁植嘴一撇,眼中已經恢復清亮,含笑道:「耳朵冷,給我捂耳朵。」
何笙又用力搓了搓手捂住他耳朵,邊小聲嘀咕:「我說什麼都不信,真是的。」
兩人在閣樓一直坐到天黑,最後袁舒雲找了過來,她扒著門框站在門口,看著袁植道:「哥,吃飯了。」
態度很是小心翼翼,也不知是不敢進來還是不好意思進來。
袁植淡淡的應了聲,把那個盒子蓋好重新塞進床底下,拉起何笙,給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才帶人走出去。
經過袁舒雲的時候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對方的神情頓時顯得很失落。
到樓下餐廳,朱美雁已經坐在主位上,動作緩慢優雅的在進食,知道他們進來也沒什麼反應,等人都坐了才抬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們。
「好像有很多年都沒這麼坐一塊了。」她拿起手邊的餐巾點了點嘴角,「袁植啊,現在過的怎麼樣?」
「不差。」
「也是,頂了個袁姓總歸差不到哪裡去。」她的目光猶如蛇蠍舔舐般纏在袁植身上,「這些偷來的東西用著心裡舒坦嗎?」
袁植舀了一調羹骨頭湯吮進嘴裡,笑了笑,「什麼叫偷?我身上本就有袁家的基因,留在這是正大光明,依血緣來看我比你更有資格呆在這。」
朱美雁把餐巾一摔,餐具發出零碎的碰撞,「果然是長大了,這張嘴變得跟刀子口似的。」
「還好。」他幫發愣的何笙夾了筷菜,「至少不會蠢的任打任罵!」
袁舒雲緊緊蹙了眉,在兩人間來回看了幾眼,最後學著何笙頭一低,就當沒看見。
朱美雁厲聲道:「袁植,你別忘了你是被你那個做三陪的娘賣進袁家的,就算你流著袁家的血也是摻雜著污穢不被人認可的,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揚著脖子說話?」
「媽!」袁舒雲喊了聲。
「你給我閉嘴!」
袁植依舊含笑的側臉有些發白,他抬頭從容淡定的看向那個已然失態的富家太太,「脖子沒斷自然能揚著頭說話了,至於你說的那些老掉牙的東西我聽的耳朵都起繭了,這麼多來怎麼反而是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呢?你難道不知道那些話已經打擊不到我了?」
朱美雁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覺得自己對著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叫囂實在有失身份,可只要一想到以前那些事就忍不住的想往他身上捅,想讓對方難堪,想讓對方痛苦,那張妖精一樣的臉上因她的話語而五官扭曲時會讓她產生變態的興奮感,可惜今天她的目標沒達成,胸口的暴躁擁擠的仿佛要噴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