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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她狼狽的抹了下眼睛,她平時很少哭,此刻卻咬著嘴唇下一秒嗚嗚嗚的哭出了聲。
冬季午後的陽光並沒有多少暖意,葛戈雙手捂著臉,心臟疼的抽噎,雙腿蹲的發麻卻不想動。
「髒死了!」突然有人說了句。
葛戈哭聲一頓,移開手看過去,逆光的角落裡站著個人,高瘦的輪廓,看不清樣貌。
「哎,那是你媽啊?」他說,「被嫌棄成那樣也夠慘的,我說,你幹什麼缺德事了?」
「她不是我媽。」葛戈帶著濃重的鼻音撇過頭。
「你後媽?」
「......」
「那豈不是更蠢了?被一個外人欺負成那樣也不知道還手。」
「你懂什麼?」葛戈含著淚忍不住大聲回擊道:「像你們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什麼都不會懂!」
那人從角落裡走出來,著裝簡單,一身的黑,身子挺挺的,就那麼一站,也多出了些矜貴。
他微微側身,光暈落在他臉上,葛戈由此看清了他的面貌,乾淨秀氣,五官線條分明而精緻。
他斜睨著葛戈,帶著清高和冷意,「你又懂了?在還有回擊能力的時候,就要試著抗爭,命運這東西,只要沒擰死,總能鑽個洞出來。」
葛戈沒那麼天真。
生活有太多無可奈何,人活著,就要忍。
這道理,她很早就知道。
這是她和姜亦的第一次見面,初遇的這天,陽光下的少年將她教育了一番,之後被咋咋呼呼的叫喊聲打斷。
「姜亦!你小子吃飽撐著跑這來幹嘛?」弄堂狹小,往外對出去好幾十米冒出來一個人影。
「我沒事幹,隨處散散步。」
對方往裡奔,邊高聲埋汰他,「得了吧,換了個地不熟吧?是不是新鮮吶?新鮮到搞不清方向了唄。」
最後一個音拉長,怪聲怪氣。
跑到身側,姜亦抬腿就踹,「欠揍直說,哪痒痒呀?本少給你撓撓。」
對方靈活一閃,往上一撲騰直接嘻嘻哈哈掛姜亦身上了,眼尾掃到依舊蹲地上縮成一團的葛戈。
「哎?這誰啊?瞧這可憐樣,還被你欺負哭了。」
「你他媽才欺負小孩呢!」姜亦斜眼看地上那一團,「被她後媽打的,這小孩可窩囊了。」
「呦,這麼慘!」對方附和了聲。
「成了,別看了,走吧,找地方吃點熱東西,凍死我了。」姜亦聳了聳肩,扭身往外。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沒一家能入的了口,小亦亦要麼你給哥哥做一份?」
姜亦大罵:「媽的,姓郭的,今天不揍到你求饒哥哥我跟你姓!」
兩人鬧鬧騰騰追打著跑遠了。
葛戈一個人呆到傍晚,開始往家走,樓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看見,特意把她送到家門口。
來開門的是葛天天,看見葛戈哼了一聲就要關門,被老人阻止了。
屋裡很溫暖,葛風潮回來了,所謂的一家三口正和樂融融的吃飯,葛戈在這一刻突然發現葛天天那句話可能是對的,她才是外人,一個讓他們勉強接受存在的外人。
面對她微腫的右臉,葛風潮沒什麼反應,只說了句:「回來了就吃飯吧,天天是你弟弟,他還小,你得讓著她。」
葛戈緩慢的眨動乾澀的雙眼,低頭看自己骯髒的鞋尖,沉默著,沒說話。
這之後葛戈的處境更難,她的話也更少,再沒和葛天天有過矛盾,她將自己隱形化的很好,把她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在一個明明擁有至親卻無法保護她的環境裡,只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他們住的是個老社區,房子也都是破破爛爛的,環境很糟糕。
街對面也同樣是這個光景,然而有一個例外,那片灰撲撲的層樓間沿街鑲嵌著一套格格不入的白色小別墅,外觀精緻,有一定的占地面積,只是常年沒人居住,也沒人知道屋主是誰。
很多年過去在沒人去探究的今天突然有傳言說別墅有人住進去了,平淡的生活里任何變動都能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由此對那幢小別墅關注度又高了起來。
有人說住進去的是個少婦,身體不好來這靜養的,也有人說是個小三,到這金窩藏嬌來的,還有人說純粹是個被打入冷宮的瘋子。
白色別墅整日大門緊閉,很少有人進出,然而瘋子的傳言塵囂直上,因為有人午夜夢回間多次聽到從那裡傳出的悽厲尖叫,時間再一長,那裡就成了瘟疫一樣的所在,大人教育不聽話的孩子時便會說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那幢鬼屋去?
葛戈洗完澡出來,在只有床和一個小凳子的臥室里做完作業,關燈走到窗口,撩起窗簾望向街對面,人人避之不及的房屋二樓亮著一盞燈,陽台上有個小小的人影。
月明星稀的晚上,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葛戈也能清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無望,好像活不過來一樣。
因為她也是的。
☆、第二回
開學了,春節過後的孩子們個個容光煥發,臉上滿滿的笑意是未散的年味。
陳彤給葛戈帶了好些吃的,不顧阻攔硬是塞進她懷裡。
瞟到葛戈因凍瘡腫的胖乎乎的手吃驚道:「這大過年的那人也叫你去洗碗了?」
她是唯一了解葛戈家情況的人,面對吳曉雯那涼薄的女人她也是很不待見的,只可惜能力有限,恨歸恨,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