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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那一次之後,裴源才不得不說出事情原委:作為毫無背景的新人,他能夠獲得交換資格出國深造,是託了圈內貴人的福。之後臨時回國,一方面是得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一方面是「貴人」察覺了他在英國的新戀情,強制要求他回國。裴源疑心晚晚的遭遇和「貴人」脫不開干係,卻無從舉證……因為,晚晚出事那天,「貴人」和他待在一起。
直到……下戲的董晚晚離開保姆車,小K剛剛將車開走,她就察覺身後黑影一晃,口鼻被捂。等人醒來,已經身處漆黑空房,四下無人。
「為什麼不報警!」顧小妞聽得心驚膽戰,「報警啊,抓那個人,就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了啊……」
「報警?」董晚晚雙目無神,像聽見什麼好笑的事,咯咯咯地笑起來,「報警說我招惹了有婦之夫,被報復了?還是說我被人拍了照,勒令封口?」
「什麼……照?」顧一問得小心翼翼。
董晚晚抬頭看著她,嘴角誇張的笑和灰白的臉色形成劇烈的反差:「你說什麼照?」
顧一被她的臉色怔住,半晌不知如何安慰。雖然她依舊覺得應當報警,卻害怕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董晚晚是多麼在意名聲的一個人,這些照片若是流落出去,她日後要怎麼做人?
「裴源……怎麼說?」
董晚晚的笑像是被刻在臉上的,無論眼底如何悲涼,那笑容都一成不變:「回來之後,他們拿走了我的手機,不許我和外界聯繫。」
顧一把自己手機遞去:「給你。」
董晚晚看了眼手機,像是什麼灼手的東西,立刻朝後躲:「不,我不打。」
「……為什麼?」小妞遲疑地問。
看著董晚晚慘白著臉不答話,聯想她對於給裴源電話如此得惶恐……顧小妞頓悟,大約綁架她的人,逼她承諾永遠不跟裴源聯繫,否則公布照片之類。
就在此時,顧一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董晚晚如被針扎,驚得瑟縮在沙發一角。
電話是孫靜影打來的,問小妞人怎麼還沒到餐廳。顧一這才恍然發覺,天色已晚。
「姐,我過不去……要不,你過來若安這邊一趟,行不行?」
孫靜影聽出小妞的語調異常,緊張急問:「出事了?」
「我沒事,額……董晚晚在我這裡。」
掛了電話,顧一將手機放在茶几上,看著一邊麻木地盯著手機出神的董晚晚,忽然生出一絲心疼。
如果,自己遇見的人不是程北川,而是裴源,現在的她會不會完全是另一個模樣?畢竟,她和董晚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相似的,一樣傻,一樣孤注一擲,區別只是她遇見了對的人。
思及此,顧一伸出手,把晚晚錯落在頰邊的捲髮撂到耳後,露出灰白卻依舊臉型姣好的側臉,眼瞼下方深深的眼袋和淚乾的痕跡無比扎眼。
小妞嘆了口氣,去搓了個熱毛巾,遞過去。
董晚晚眼神呆滯,目光從毛巾上移到顧一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忽然淚如泉湧,雙手抱住她的腰身,臉貼在她小腹哭得肝腸寸斷,口中也不知念些什麼,斷斷續續地。
顧一先是僵著身子,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懸空不知朝哪裡放。可抱著她的人哭得那麼心酸,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依靠,她漸漸軟下身子,空著的一隻手輕輕地落在晚晚的頭髮上,像撫慰小動物一樣輕輕地梳理。
從記事起,顧一隻有和爺爺相處的印象,聽說是因為她還是個胎兒的時候,父親因為生產事故意外去世,母親生下她之後,留下所有撫恤金決然地離開了,從此杳無音訊。在城裡沒了謀生手段,爺爺只好帶著年幼的顧一回了鄉下,靠著老家的一畝三分地過活。
所以她是被街坊鄰里輪番拉扯長大的。吃百家飯的孩子嘴甜、討人喜歡,但是內心卻封閉,缺乏安全感。如果說程北川是外冷內熱,那顧小妞算得上外熱內冷……她對誰都好,可誰都算不上她的朋友。只除了孫靜影,那也是長年累月才積累起的感情。
可回想起來,對董晚晚的好感似乎是從第一次見她就有了,顧一不忍心拒絕來自她的任何示好和請求。甚至包括被當作擋箭牌,她也只是氣憤,未曾真心恨過。直到這會兒,面對這個褪下了滿身盔甲,哭得像個小孩的女演員,小妞竟恍惚生出一絲憐惜。
「別哭了,我們想想辦法。」顧小妞柔聲安慰。
「什麼辦法?我說報警,我媽說我是瘋了。這事情她連我爸也不讓告訴,打定主意要我爛在肚子裡,我還能做什麼……你說,我還能做什麼?」董晚晚哭得涕泗縱橫,已經全然無力顧及形象。
「阿姨,她……」顧一想起曾有一面之緣的董媽媽,那個讓她渾身不自在的端莊女人。
「說到底,面子對她最重要。」臉上的淚水還掛著,董晚晚又咧嘴笑,「比我重要得多。英國那邊,因為我缺課太多直接發了開除函,這事她也一直壓著誰也沒說。這一次被人捅出來,她還在想辦法和學校聯繫……走後門,買個畢業證……」
「你不要笑了。」看著她的笑容,顧小妞只覺得心驚。
「更好笑的還有——」
門鈴就在此刻被按響,孫靜影火急火燎地趕來了,進門反手將門一關,對著坐在沙發里的女明星,冷笑一聲:「唷,哪裡來的菩薩,怎捨得到這小廟裡坐著,不怕污了您的金身?」見董晚晚低頭不語,她又挑眉,「還是說,今天又要來好心的借『別墅』給我們妞兒住?不知道這次是跟誰在一塊兒給偷拍了,來找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