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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顧一第一眼看見的是縮在角落裡的董晚晚,仍舊穿著那件大衣,好在裡面不是睡衣,換上了正常的毛衫長褲。
門開的時候,董晚晚下意識地朝後縮了一下,卻看見進來的是顧一,立刻站起身,跑到她面前,雙臂張開將抱住她,悶不出聲地一個勁掉眼淚。
「我……沒事。」離開醫院之後一直冷淡的顧小妞,這會才稍微放軟了身子,慢慢抬手拍了拍董晚晚的背,「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報案。」
顧一這才發現,坐在角落沙發里,雍容華貴的婦人。
「董……阿姨?」正是此前曾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陳瑾,董晚晚的母親。
陳瑾起身,走到董晚晚身側:「我姓陳。」
想起成彥說的「陳瑾難道不是你/媽媽,董晚晚不是你妹妹」,顧小妞怔了怔,目光逡巡在陳瑾的雙眸。面前的女人有一雙及其熟悉的眼睛,圓眼頭,尖眼尾,臥蠶飽滿,雙眼皮極深。
這樣的眼型,董晚晚和顧一都有。
「陳阿姨好。」顧一靜靜地說,又轉頭問董晚晚,「成彥抓到了,你的照片不要擔心,警方一定會都銷毀掉的。」現在想想,成彥對董晚晚沒有下殺手,已經算不幸中的萬幸。
董晚晚搖頭:「都怪我連累你。」
顧一知道,她們對於成彥為什麼要追殺自己知道得並不全,大概以為是自己庇護了董晚晚才招來的殺機,所以滿心負罪。
見顧一不說話,董晚晚以為她還在生氣,紅著眼睛說:「我要走了,一一。」
「走?去哪裡?」
「回去念書,既然報了案,我也沒想著這事還能瞞得住。過不了兩天,大概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人對我做過什麼。」說著,幾日的時間裡瘦得下巴發尖的董晚晚,蒼白地笑了笑,「這裡我待不下去了。」
「那你為什麼還--」為什麼還要報案?明明人都抓了,成彥再沒有機會搞鬼,為什麼明知自己是公眾人物,必然會被曝光還堅持要報案?
「我要他死。」董晚晚蒼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森然地說,「我要他死得透透的……多一條罪狀,死得也更徹底……」
陳瑾低頭,將女兒帶到身側:「晚晚她情緒不穩定,剛好出國做一下治療。」
「呵呵,哪裡不穩定?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這會感覺這麼好。終於不用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想做什麼做什麼,想說什麼說什麼……」
「好了!」陳瑾冷聲喝止。
顧一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忍住了出聲調和的衝動。她不想摻和面前這兩人的事,無論她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親人,幾十年都未曾出現過的人,還是……各自安好,不相往來的好。
孫靜影等在院內,見陳瑾扶著戴著口罩的董晚晚離開,本想提醒一句「外面有粉絲」,話到了嘴邊,還是怨董晚晚牽累她家糰子而沒有開口。果然,母女倆剛剛走出大院,外間粉絲們的聲浪已經一浪高過一浪。
人各有福,人各有禍。
孫靜影涼涼地看了眼院外,不想再去理會那對母女。反倒是小妞,怎麼到現在還不出來?
她三兩步轉進屋,門虛掩著,一眼沒瞧見小妞。
孫靜影疑惑地轉身要走,卻隱約聽見了低低的啜泣聲。
等她走進屋,才看見蹲在門口埋頭抱著膝蓋的顧小妞,肩膀微微地抖著,斷斷續續地小聲抽噎。
孫靜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問:「糰子,怎麼了?怎麼哭了,董晚晚她們怎麼你了?」
顧一隻搖頭,臉也不抬,似乎真的是傷了心。
孫靜影也不再打攪她,索性坐在她身側,靠著牆,仰面發呆。成彥終於被抓了,七年前的案子終於有了著落,當初在雲南和毒/販牽扯不清的是成彥,不是崇哥。
這真好,她總算能在兄弟們面前還崇哥一個清白。
雖然,她的崇哥再也回不來了。
等顧小妞終於緩過氣來,抬起臉,就看見身邊的孫靜影默默地靠在牆上流淚。
即便不問,她也大概知道靜姐為了什麼哭,無聲地,她側身雙臂抱住孫靜影的肩,臉靠在她肩頭:「姐,你還有我。」
孫靜影嘴角微彎:「嗯。」頭一歪,靠在小妞腦門,右手一抬按住她的腦袋,「你也還有我,別哭。」
小妞閉上眼:「程他走了。你知道嗎,姐,他居然對我調虎離山……乘著我跟阿姨說話的工夫,他居然偷偷走了。」
「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啊……阿姨不肯說,他也不接我的電話。」小妞抽了一下鼻子,「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其實傷得特別嚴重,不敢讓我知道。還是,他對我沒有信心,不相信我無論如何都能守住他。」
「為什麼要你守住他?」
小妞咬唇不語,半晌才說:「他腰上有特別麻煩的毛病,一個不好,也許就沒法站起來了。」
「腰?」孫靜影側目,角度只能看見小妞忽閃的睫毛,「成彥那混蛋這刀是不是傷著要害了?」
「不,不是。」小妞一動不動地靠著她,「是他原先的就有的毛病。程媽媽說,如果不做手術,什麼時候發病不一定。如果做手術,還能不能站著下手術台,也不一定。」
孫靜影不說話。如果讓她選,一定叫糰子離這個男孩兒越遠越好,她還這麼年輕,犯不著為一段愛情豁出下半生的幸福。可是,她又說不出口。因為當初所有人也這麼勸她離開何崇,可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