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這是林鴛印象里第一次見到葉景琛的母親,塗粵琴,第二次見到這個女神范的少女,穆清瀾。
時至如今,林鴛早已記不清當時塗粵琴具體說了些什麼,然而她高高在上的語氣和神情卻牢牢地印在她的腦海里。末了,塗粵琴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什麼身份」,話剛說完先前告白的美人已羞憤離去,最後甚至連酬勞也沒有找領隊拿。
人都走了,塗粵琴旁若無人地說:「越是底層的姑娘,越是心氣高。沒頭沒腦地來攀高枝,也不怕脖子伸太長卡著氣。」說完,攬著葉景琛的胳膊離去。
林鴛隔著眾人,看著塗粵琴左右各挽著金童玉女離去,直到人都散了,她腦海里還迴旋著塗粵琴的話,就像她說的是自己。
*
「那會,我看著你們下樓的背影,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相認,也沒有勇氣相認。」
漫長而沉重的一段回憶,說完的時候,林鴛感覺精疲力盡,左腳踩著右腳跟,把足下的細高跟鞋踢開,光腳踩在套房柔軟的地毯上。
頓時輕鬆無比。
就像此刻對他坦白心跡後的心情。
看著面前脫下高跟鞋,嬌俏而疲憊的姑娘,沉默了許久的葉景琛一言不發地將赤腳的她打橫抱進屋裡,輕柔地將她放在床邊坐穩了,他才鬆開手,站在她面前。
「那天在現場,你身邊的姑娘要上台送獎牌的時候,你稀里糊塗地也跟著要上台,還好被工作人員攔下來,」他語氣平穩地回憶,「後來該輪到你上去送花束的時候,應該給爺爺的花你卻給了司儀。」
原先紅著臉坐在床沿的林鴛,不可思議地抬眼看著他,又聽見他緩聲接著說:「哦,你下台的時候還險些崴了腳,是被人扶下去的。」
「你?」她滿以為他絕對沒有認出自己,怎麼會……怎麼會記得這些細節?
「全場心不在焉,想不注意到你都難。」
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雖然你真的變了很多……」葉景琛的聲音忽然極為溫柔憐惜,「瘦太多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在想,我的小圓臉被你丟到哪裡去了?可是變得再多,你這雙眼睛我總還是能認得。」
可是他分明沒有露出半分認出她的神色。
林鴛有點消化不了大神給的信息,坐在床沿直發怔。
葉景琛嘆了口氣,上前攬過她,讓她貼在自己身前:「我媽那人……當時對你有些偏見。」不僅僅是偏見,幾乎算得上是歧視。
當年他高中未結束,就收到了大洋彼岸的全額獎學金邀約,離開之際,當時的林鴛還叫「盧鴛」,還是個圓潤乖巧地小姑娘,每次提起分離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樣,卻又不敢說,只默默站在朋友堆里看著他。無論什麼時候,他轉身,都會看見那雙嵌在小圓臉上的漂亮鳳眼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他出國之後,和她保持著每周一次的E-mail聯絡。當時的網絡還不發達,手機Q、微信乃至視頻聊天都還是浮雲。能在長長短短的書信里互相問候,已屬不易。
這樣的通信往來持續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總是24小時內回信的她斷了聯繫,無論他發多少封郵件也再沒收到過半分消息。再然後,在他多方打聽之下,才聽聞她和母親遭遇了車禍,母親重傷不治,她僥倖逃生。
相識多年,葉景琛自然知道林鴛和母親相依為命,家境不差,但也算不上富庶。幾經打聽,知道林母欠下不少債務,為了還錢,林鴛托人變賣了屋子還債交學費……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林鴛自己同他訴苦或是求援,而他也沒有辦法同她取得聯繫。無奈之下,葉景琛將自己的生活費跨洋轉給了當初在學校的哥們之一,托他轉交林鴛,希望能幫她緩解一二。
沒有想到所託非人,這仁兄得了巨款之後用在他處,被發現之後乾脆地招了錢的來源,很快這事就被塗粵琴知曉了,身在大洋彼岸的葉景琛被好一番數落,從此經濟被管控,再也沒有多一分閒錢,也不許輕易回國。
國內有個叫盧鴛的小妖精,家庭狀況一團糟,之前成天圍著葉景琛轉不說,現在還越過大洋騙自家單純兒子的錢,這個印象在塗粵琴的心中根深蒂固,無論葉景琛在越洋電話里怎麼解釋也無果。
直到後來葉景琛偶然地在馬術方面展露天賦,獲獎連連,才終於得以經濟獨立,建立起他自己的人脈圈。而這時候,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能打聽到曾經形影不離的小跟班盧鴛的下落。
因為他不知道,盧筱蕊去世之後,得知真相的林鴛毅然將名字從盧鴛改回了林鴛。
葉景琛輕輕地撫摸著林鴛柔軟順滑的長髮:「我爸還在世的時候,確實曾經有過一些很對不住我媽的事。因為他心軟還濫情,對方多半都是些身世清貧的姑娘……次數多了,我媽就越來越偏激,她其實不是針對你。」
林鴛聞言,抬起頭和他對視,勉強笑著問:「那現在呢?」
「你有你自己的事業,你的發展,」葉景琛看著她雖媚卻純淨的眼,溫柔地說,「你的一切並不是依附我而存在。這樣的你,她有什麼可質疑?」
為了等候林鴛的成長,也為了自己有能力從S.K獨立出來成立工作室,擺脫萬惡的「禁戀令」,他已經等了這麼久。而現在,他覺得火候已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