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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段融刻意避過了A醫大相關的項目審查,「我是那裡畢業的,應該避嫌。」
領導笑,「行,你小子也知道謹慎了。」
早摸准老領導脾氣的段融只笑不語。
段融的避嫌,很大原因是因為溫婉——現在是沒什麼,但如果兩人真的正式交往,現在的避嫌可以免去以後很多麻煩。
為了溫婉這個姑娘,雖然費事一點,但段融覺得,還是值得的。
坐在被窩裡的溫婉又陷入糾結,段師兄老這麼幫忙,這人情越積越多,難道真要以身相許?
想到他說的「舉高高」,溫婉笑著搖頭,段師兄這正經著臉開撩的絕技——幸好我定力足,不然真就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了。
元旦放假第一天,按理來說應該去陪父母。溫婉給溫暖打電話,知道她出外景了,便只好自己去。父與母不可兼顧,在柳女士和溫先生中間,溫婉選擇了溫先生。
溫先生現在沒有伴侶——至少是沒有固定伴侶,算是個孤獨老人?
自我感覺還能在舞台上激情無限五百年的溫先生如果知道他閨女把他跟抱著貓每天自己遛彎的張大爺歸到一堆兒,不知作何感想。
其實溫廣鳴現在上台的時候不多。
八十年代末的時候,溫廣鳴靠一首《它日若相逢》走紅,當時拎出個六七歲的娃娃,都能喊兩嗓子荒腔走板的「假如再次相逢,你可會記得你此時的眼淚……」
溫廣鳴不玩搖滾,只作流行情歌,但他的歌又與當時流行的港台情歌不大一樣,更接大陸的地氣,更合大陸青年的心思。
九十年代後期的時候,年紀漸大的溫廣鳴謀求突破轉型——然後沒轉成功,反而扭了腰。從此以後沒有一首單曲再唱遍大江南北,沒有一張專輯再熱賣過。
溫廣鳴徘徊過、謀求過、抑鬱過,現在,用他前妻柳旭女士教育閨女溫婉的話說,「與生命和解」了。
溫婉開車來到父親居住的四合院,拎了一堆火鍋材料,空不出手來,拿腳踹門。
溫廣鳴開門,「這是土匪上身了?」
「您還不接一接?」溫婉把右手裡的購物袋塞在溫廣鳴手裡。
爺兒倆進屋,小收音機里單田芳的聲音,「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兒,你嫁給我們侯爺能有虧吃嗎?這是造化,還不樂意。」①
溫婉看看她風度翩翩的爹,這是真把自己當老頭兒了?
溫廣鳴有點不好意思。
溫婉笑問,「這是哪一段?」
「《白眉大俠》開頭。」
溫婉對白眉大俠的情節記得不清楚了,只記得最喜歡房書安,一說話先拉鼻兒,最討厭的是白雲瑞。
溫廣鳴笑:「喜歡那個最丑的,討厭那個最帥的。閨女你這審美讓我很擔心啊。」
「所以您不用怕我被那些長得好但內心醜陋的給騙了。」
火鍋不用提前準備啥,爺兒倆坐著聊天兒。
溫婉亂翻溫廣鳴桌子上一堆曲譜。
溫婉指著其中一張,「這個好,您給我唱唱。」
溫廣鳴接過來,是前兩天給一個武俠片寫的歌。小成本、小製作的網劇,導演比溫婉大一些,拍這個片兒純粹是玩情懷,藉以緬懷沉迷武俠的少年歲月。
「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②,還是手握權柄,唯我獨尊,誰看得清,只問心;昨天耳鬢廝磨、軟語溫存,今天反目成仇、刀劍紛紛,誰說得清,這紅塵……」
溫廣鳴應閨女的要求,一邊彈,一邊唱。
他的聲音比較雅,唱這個調子的時候刻意 「劈」一點,顯得滄桑。
溫婉跟著學。
晃眼,似乎二十多年的時光沒有流走,那時候溫婉和溫暖也是坐在小板凳上,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著瞎哼哼。溫廣鳴怎能不感慨?那時候老婆孩子都還在,事業還沒走下坡路,就像個真正的人生贏家。
溫婉也感慨,她感慨的是那句俠之大者,然而現代社會,似乎不再需要俠了。溫婉難得生出點浪漫情懷來,想像自己穿著墨色長袍,扛著一柄巨劍,行走於江湖間……
外面叩門聲讓這俠客形象瞬間煙消雲散。
溫婉看看溫廣鳴,「我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溫廣鳴的前助理孔芳。
「孔芳姐——」溫婉挺長時間沒見她了,高興地打招呼。
孔芳見到溫婉也顯出欣喜的樣子。
倆人說著話,一起進屋。
「鳴哥。」孔芳看溫廣鳴一眼,就鑽進了廚房。
溫婉也看溫廣鳴,無可否認,爹是個有魅力的老頭兒,所謂成熟睿智的大叔范兒,還偶爾帶點讓人心疼的頹廢,但這魅力至於大到讓青春正好的姑娘等到兩個二八年華?
溫廣鳴皺眉笑問,「怎麼了?」
溫婉搖搖頭,走去廚房幫忙。
溫婉洗涮鍋子用的菜,孔芳把帶來的大閘蟹蒸上。
孔芳跟溫婉說笑話,「說有個老和尚,特別饞,買了螃蟹蒸來吃。剛蒸上的時候,螃蟹的爪子抓鍋,小和尚們聽了,不忍,紛紛念經。老和尚看了,覺得自己也應該念,他就念『熟了就好了,熟了就好了。』」③
溫婉哈哈地笑起來。
孔芳莞爾,「溫婉你真可愛,你爸聽我說笑話,從來只是彎彎嘴角。」
溫婉與孔芳的交情沒到那份兒上,只能隱晦地勸,「孔芳姐,你不要太縱容他,你看你買螃蟹,我買火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