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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心理負擔小,她的危流症狀也比較輕,稍微舒服一點,就玩起來。
溫婉進去的時候,小女孩正和媽媽、洋娃娃一起過家家。
小女孩當醫生,媽媽是護士,洋娃娃是病人。
小女孩溫柔地安慰洋娃娃,「你的病不嚴重,很快就會好的。出院以後又可以出去找小朋友玩了。」
原來溫婉一直不喜歡小朋友這種生物,能不靠近就不靠近,現在卻同意亦舒的話,如果沒有孩子,世界就會沉淪。
距離第一次荇黃素用藥已經36個小時,目前還看不出什麼效果。中藥見效比較慢,沒有一個醫生指望荇黃素能在這個時候見效,但溫婉的焦慮卻在持續增加。
特別是晚間新聞時,報導了全國疑似病例和死亡人數,就在這幾天中,疑似病例數目以幾何級數增長,死亡人數也在增長,相關部門連發紅色公共衛生安全預警,可以想像,外面是一片怎樣的風聲鶴唳。
溫婉這幾天每晚都給父親和母親發個信息,溫廣鳴無奈地各種囑咐,雖然都是陳詞濫調的一套,溫婉也都一一答應著,至於柳女士,她始終沒有回覆。
對柳女士的性子很了解,溫婉給她撥視頻過去。
柳女士還是坐在躺椅上,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問題,溫婉覺得她有點憔悴。
到底是親媽,溫婉有點感動,心裡的歉意就更多了,「媽——」
柳旭仔細打量女兒,狀態還不錯的樣子,放下心來,臉卻越發黑了。
「媽——」溫婉涎著臉再叫一聲。
「幹嗎?」
溫婉眯眯笑,「我覺得您今天穿的紅毛衣挺好看。」
柳旭不理她。
溫婉接著嘮叨,「這陣子咖啡館不景氣吧?您乾脆停業一段時間吧。您的油畫課程停課了嗎?我看報導上好些學校都停課了……」
柳旭被女兒絮叨煩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神色倒是轉了過來。
溫婉傻呵呵地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怎麼沒見薛先生?都這麼晚了。」
柳旭一臉的淡然,「許是意識到人生苦短,已經爭分奪秒回到他的老情人那裡去了。」
這若是閨蜜,溫婉會安慰「不就是個把男朋友嘛。等外邊疫情結束,要多少沒有?」但對親媽,溫婉說不出口。
訥訥半晌,溫婉終於說,「您別難過。」
「你看我像難過的樣兒嗎?」
直覺讓溫婉果斷搖頭。
對這個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不該機靈的時候瞎機靈的閨女,柳旭是真沒轍了,「趕緊睡吧!」
溫婉掛斷電話,對柳女士的遭遇並不怎麼往心裡去,她本來就是除了生死無大事星人,更何況這種情況下。
第44章 轉機
研究出病原體這個好消息並不能讓人們持續地高興多久,廣播中疑似病例還在持續增加,死亡不斷,越來越多的單位轉入網上辦公,學校也紛紛停課或封閉,娛樂場所乾脆關停。大型購物場雖然還有人,但也不多,不過每個人買的東西卻不少,一個個好似要屯夠一個季度的吃用,收銀員和顧客都戴著口罩,全程交易不說話,像在演默片——大家如今都知道「飛沫傳播」,所以自己不說,也不想讓別人說話。街上連汽車都少了,讓溫婉恨恨的交通堵塞和限號已經不存在了。整個場景若拍下來,稍微加工,就可以當電影來放。
朔海市醫院呼吸科住院部裡面也是如此。大家還是過著排查疑似病例、治療確診、搶救危重的日子,間或還有身邊的同志倒下,住進病房,間或有其他醫院來支援的醫護人員加入。
至於病人——不過是熬著,熬過去,就活了,熬不過,也就完了。
過了最初一段時間的惴惴不安及後來的極度恐懼,再經過前兩天的歡欣鼓舞,現在看到的依舊是苦痛死傷和前路茫茫,整個住院部多少有點麻木。這種還處在血泊中的麻木與經過苦難洗禮終於解脫的淡然不同,要不為什麼「麻木」總是和「不仁」放在一起呢,這種麻木里有太多的負面能量,面上不能觸動,內里不敢探究,只能等危機解決後慢慢自愈。
「又填這個,有什麼用?已經吃了好幾天了,該喘還是喘,該燒還是燒。」一個護士說,她到底嘴下留情,沒說「該死還是死」。
護士填的是溫婉設計的表格之一。
這套表格是在原來朔海蹲點時用的調查表的基礎上做的,那時候都是溫婉自己填,或者後期根據病歷整理,現在卻不得不讓主治醫生和護士來填——病人多、工作量大、時間緊,而且有的數據病歷裡面不一定有,溫婉便把填表的大部分活兒分攤了出去。
其實溫婉自己也在填,她跟醫院申請了權限,在系統里調出所有以前的危流病歷,都漸次歸納到這套表格里。
這套表格實在有點複雜,基本上涵蓋了病人的體徵、用藥、反應等各項,也難怪填表的護士心裡煩躁,忙半天了,好不容易停下來,還得額外填這個。人們對額外的工作總是不耐煩的,尤其是心情本來就不好的時候。
溫婉不知道她們的抱怨,只日日收上填完的,拿到自己辦公室作匯總。她自己是不煩這些的,甚至還有點喜歡——把複雜的體徵抽象成數據,匯總、整理、歸納、總結,於一組組數據中發現規律和玄機,看似複雜麻煩,其實單純得很,比跟人打交道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