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司機唯恐她們摔著, 連忙盯著後視鏡提醒:「姐姐們快坐好,摔了就不漂亮了。」
這話說得大家十分舒服,那為首的立即趕著其他人落座, 「別看了別看了,都坐下, 我一個人聯繫她就夠了, 你們看啥看。」
公交車緩緩駛向下一站, 一人喊:「霞姐, 這玉純是怎麼回事啊?一說看花拍照, 她不是最積極的嗎?」
周慶霞又給劉玉純發去一條語音,還是沒收到回復, 她退出軟體,桌面是她自己穿旗袍的照片, 「去她家就知道了。」
大姐們一共坐了三站, 全程都在聊這個名叫劉玉純的人。司機被迫聽了一耳朵, 得知她們趁著工作日人少,相約上廟山看桃花、拍照,同伴遲遲不到, 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於是有人提議一起去她家找她。
司機起初還覺得這群大姐心腸熱,後來卻聽她們用酸溜溜的語氣說劉玉純的帽子裙子最多最好看, 趁機去借來用用。
敢子街站到了, 眾人下車。周慶霞導遊似的走在前面, 指著一條擁擠的小路道:「這一片以前是配件廠, 她就住裡面。」
老廠區的房子自然新不到哪裡去,幾乎都是八層以下的矮建築,沒有電梯,樓道里陰暗。一人驚訝,「劉玉純居然住這種地方?我看她挺有錢的啊。」
周慶霞說:「你懂什麼,這些房子看著雖然不行,但都是廠子分的,我去過玉純家,裝修得可洋氣了,她一個人住三室一廳,日子好過得很。」
說著,一行人已經來到七單元三樓。每層有四家住戶,周慶霞在3-2敲了幾下,沒人應。
「咱白跑一趟?」
「別急,這是不是她的備用鑰匙?」周慶霞得意地笑了笑,從鐵門的格子裡摸出一把鑰匙。
開門前,有人喊道:「等下,我們給劉玉純拍個視頻!」
「好好好,她最喜歡搞直播!」
「咱也學學她,說不定也能封個啥啥皇后!」
「想得美,你有那麼多錢買帽子嗎?」
周慶霞只轉了一下鑰匙,門就開了,十來人一股腦擠進去,起碼有五人舉著手機直播,都想跑在最前面,拍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這房子真大啊!玉純你在吧?門都沒鎖!」
一時間,寬敞的客廳擠滿了人,短暫的興奮過去後,周慶霞終於意識到一絲不同尋常。
「你們……有沒聞到什麼味道?」
「腥味?」
周慶霞又喊了聲「劉玉純」,朝臥室走去,當她來到主臥,看清裡面的景象,嚇得跌坐在地,喊都喊不出來。
跟來的人忘了自己還開著直播,攝像頭清晰捕捉到那駭人的一幕——女人身著被血染黑的長裙,脖子上是一道猙獰的巨口,那巨口仿佛在生長,將她的所有生命力吸乾。她躺在一頂頂帽子中,如同花團錦簇。
直播畫面飛速瘋傳,不到半小時就成為夏榕市的第一熱點。網上眾說紛紜,最多的一個關鍵詞是「美帽皇后」。
·
「美帽皇后?」呼嘯的警車上,季沉蛟正在看直播片段和網友猜測。屍體視頻已經被平台屏蔽,但私底下的傳播難以全部截斷。
季沉蛟覺得好像在哪兒聽到過這個詞,仔細一想,居然是從凌獵口中聽到的。
這陣子重案隊的工作重點仍然是尋找劉意祥案的線索,按照此前劃出的大方向,正在核實記克出差去過的地方,緊盯他那行為有些異常的孫子記行,另外還得想辦法查清凌獵在國外的生活情況。
和前面兩項相比,凌獵才是最難查的,一旦涉及國外,很多履歷就能造假。季沉蛟實在查無可查,只得向謝傾申請更高的權限。向來對他的工作十分支持的謝傾卻突然顯得沒幹勁起來,還拿官腔來搪塞他。他強調凌獵這人有問題,就算和劉意祥案無關,也可能牽扯其他案子。
謝傾笑道:「師弟,你不能走在路上,看見誰可能是歹徒,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將他關起來審,或者侵犯他的個人隱私。凌獵現在不還住在你家裡嗎,他真有問題,我相信你能以最快速度解決。」
季沉蛟被堵回來,一度猜測凌獵莫非是更高級別部門的什麼人?不然怎麼解釋謝傾的態度?
這話他沒跟任何人說,每天都在「凌獵是嫌疑人」和「凌獵是上級」中反覆思索,有空就回家屬院看看凌獵在幹什麼。
凌獵已經是家屬院退休大爺大嬸的「知心家人」,他似乎有種迅速和年長者成為朋友的能力,季沉蛟幾次過去,要麼看見他和大爺們下棋,要麼看見大嬸們送他買多的瓜果蔬菜。
他還因為腰鼓隊的身份,教大姐大嬸們跳舞。
季沉蛟相當無語。
前幾天,他又去家屬院「巡視」,凌獵剛從腰鼓隊打完工回來,一身湖綠,像個行走的螢光棒。凌獵學了新的舞步,「季隊長,來得好,看我跳得怎麼樣。」
季沉蛟冷漠,「謝邀,不看。」
「看看能瞎眼?」
「……能。」
凌獵哈哈大笑,一點不顧及他的眼睛,真跳起來,跳到一半嫌沒有音樂,拿起手機播放。播的時候卻播錯了,一首懷舊悠揚的歌響起。
季沉蛟聽養母周芸唱過,隨口道:「你還聽這首歌?」
「剛排練時大姐們讓我搜來看的。」凌獵不跳了,跟季沉蛟一起坐在沙發上,「喏,她叫『美帽皇后』,在木音同城上挺火的,我們隊的姐姐們都想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