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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母經濟條件不錯,是生意人。因為養母周芸無法生育,於是從隔壁市來到夏榕市,想接一個孩子回家。
當年洋快餐剛生根發芽,幾乎被所有小孩追捧。一到周末,麥當勞肯德基德克士必定人滿為患。
領養小孩有一系列的手續要辦,加上院長又說他來到福利院三年,從未去市里玩過。
養父母便沒有立即將他接走,在酒店訂了一周的房,每天都帶他在夏榕市四處遊玩,晚上將他送回福利院。
一方面是讓他記住這座他生活了三年或者更久的城市,一方面讓他和小夥伴們從容地告別。
養父母很喜歡他,別家小孩有麥當勞吃,他自然也得有。
他被拉進夏榕市最大的麥當勞——就在市公安局附近,養母生怕虧著他,幾乎將菜品都點了一遍。
他並沒有被香氣吸引,像個小大人一般道:「太多了,吃不完會浪費。」
養母拍拍養父,笑道:「不會的,誠誠吃不完,留給叔叔解決。」
那時他叫夏誠實,在福利院取的名字,夏取自夏榕市,誠實是院長對他的祝福。
後來上戶口時,養父季諾城徵求他的意見,將名字改為沉蛟,不做翻雲覆雨的龍,做沉落於平凡的蛟。
養父母又考慮到他已經七歲,突然多了一對父母,心理難免不適應,所以沒有讓他立即叫爸媽。
直到今日,他也很感激他們的善意和愛護。
不過有一件事,他覺得是養父母搞錯了。
他們從院長處聽說他正直,就覺得他是他們尋找的小孩。這麼多年下來,他如他們所期望地成長,甚至成為代表公義的警察。
但他並非天生正直。與之相反,小時候他時常有作惡的衝動,要不是院長管得嚴,那些總是吱哇亂叫的男孩說不定已經被他從樓梯上推下去。
近朱者赤,他似乎是被正直的養父母感染了。
自從來到新的家庭,那些粘稠陰沉的情緒才漸漸減少,如今已經數年沒有出現。
那天養父母給他買的麥當勞他到底沒吃完,養父幫忙吃了兩塊雞翅,連呼吃不慣。
他忽然看見有個髒兮兮的小孩趴在玻璃牆外看著滿桌的食物,餓極了的樣子。
在被送到福利院之前,他也有過餓到昏厥的時候。小孩看他,他也看小孩。
養母立即將沒有動過的雞翅放在乾淨盒子裡,溫和地說:「誠誠願意把這些送給那個弟弟嗎?」
他用力點頭,「嗯!」
春雨微寒,他拿著盒子出去,小孩掉頭就跑。他趕緊追上去,將食物遞給小孩。
小孩本來還很警惕,但大約太餓,接過盒子就開始狼吞虎咽,酥皮和辣椒粉掉了一身。
「你沒有家嗎?」他問。
小孩咬著雞翅,含糊地唔了聲。
他想,小孩應該和自己以前一樣,被販子拐跑了,記不得家在哪裡父母是誰。
小孩快吃完時,他說:「你知道鈴蘭香福利院嗎?」
小孩眨巴眼睛,茫然搖頭。
他站起來,指著北方,「往那個方向走,一直走一直走,院長會收留你的。」
後來小孩有沒有去福利院,他不知道。直到他隨養父母離開夏榕市,也沒有再見過那個小孩。
公大畢業後,他回到夏榕市,有次在北城區查案,忽然想起已經拆遷的福利院,才意識到建於北郊的福利院和市局附近的麥當勞相隔二十公里,那個小孩怎麼可能走得到?
結束回憶,季沉蛟想到那天因為唐小飛的案子急忙從路長縣趕回夏榕市,行李扔著沒收拾,一打開沒多少東西的包,一個盒子從裡面掉出來。
是墨鏡盒。
盒子裡放著已經乾枯的狗尾巴草。
季沉蛟拿起狗尾巴草,輕輕轉了轉,小人兒腦後的小揪晃晃悠悠,就像凌獵。
忽地,季沉蛟想起凌獵解釋過為什麼喜歡吃雞翅,因為小時候差點餓死,一個有錢的「小少爺」分給他雞翅。
他和凌獵……
不可能,他將雞翅分給那個小孩時,自己也是福利院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有錢人?而且那是一個需要去福利院的小孩,凌獵當年好歹還有父母。
季沉蛟又轉了會兒狗尾巴草,拿了本厚書,將它夾在書頁中。之後回了幾條信息,忽然注意到手機上智能家電的圖標,心裡竟是浮起捉弄的心思。
即便隔著幾公里,他也能打開家屬院那套房子的空調,以及其他智能家電。
凌獵正躺在沙發上饜足地四仰八叉,客廳的燈突然亮起,緊接著,空調也「自動」打開,呼呼吹著熱風。
他猛地坐起,頂燈關閉,但射燈、陽台、書房的燈全開了,小音箱開始放廣場舞的歌,空調的扇葉轉動,對著他一通狂吹。
凌獵一個人在家燈都不開的,這下被宛如迪廳的燈光閃瞎了眼,他茫然了會兒,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淡定地走到路由器旁,扯掉插頭。
沒了網絡,季沉蛟忽然無法遠程控制家電,意猶未盡地嘆了個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加更。凌獵:現在可以猜猜我的身份了?
第29章 雙師(29)
空蕩蕩的公交車駛抵廟山公園站, 湧上一群衣著艷麗的退休大姐,上車了也不急著坐下, 圍著其中一人不知在催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