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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再次想到凌獵提到的小少爺。
他肯定不是那個小少爺,凌獵也不是他幫助過的小可憐。
從回憶中回過神,季沉蛟開門下車,向養老院走去。鈴蘭香福利院和養老院都是在社區的幫助協調下開辦的,養老院裡應該有工作人員能夠聯繫到福利院當年的員工。
季沉蛟說明來意,養老院立即熱情為他聯繫社區相關人員,又通過社區找到一位就住在附近的福利院員工,劉嬸。
季沉蛟看到名字就覺得熟悉,在社區退休活動中心見到劉嬸,才想起自己還被她帶過。
但時隔多年,加上季沉蛟被領養後改了名字,劉嬸已經記不得他了。
「季警官,社區那邊的老師說你找我,有啥事兒?」劉嬸六十多歲了,卻很有精神,也很熱心,說著就要給季沉蛟削蘋果。
季沉蛟趕緊說不吃,「我想跟您打聽一個曾經在咱鈴蘭香生活過的孩子,她叫何凜。」
劉嬸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水壺,「你跟我上我屋去,福利院解散時,我留了好些資料和照片。」
季沉蛟跟著劉嬸回家。老房子採光不好,劉嬸把有關福利院的冊子、簡報全都搬到陽台上,戴上老花眼鏡,認真地找起來。
季沉蛟也拿過一本,一翻開,竟然看到了自己,沉默寡言的男孩站在隊伍最後面,其他孩子都在笑,唯獨他面無表情。照片背後寫著他原本的名字:夏誠實。
「找到了,你看是不是她?」劉嬸將冊子推過來,「夏笑笑,八歲被領養,領養家庭姓何。」
照片上的夏笑笑扎著兩個羊角辮,笑得很天真。旁邊還附有一張小小的簡報,登載的正是聽障女孩夏笑笑被領養。
當年的媒體環境和現在不同,沒有那麼重視隱私和個體感受。夏笑笑有聽障,她被領養就算是一則小新聞。
季沉蛟點頭,「您還記得她在福利院裡的事嗎?她是怎麼被送來的?」
劉嬸嘆氣,「當然記得,她身體有缺陷,特別怕別人看不起她,也怕自己拖累其他小朋友。所以做什麼事都最積極,是個很善良的女孩。」
「但是聽障對於領養來說是一道坎,很多比她小的孩子都被領養了,唯獨她,等到八歲才等來願意給她一個家的人。所以她格外珍惜。」
劉嬸顯然不知道何凜已經在三年前殞命,還樂呵呵地說,夏笑笑肯定已經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說不定早就結婚,有了小孩子。
季沉蛟在鈴蘭香生活時,見過有人將無法撫養的孩子送來。部分工作人員是知道一些孩子的親生父母是誰的。
「夏笑笑的父母,您還有印象嗎?」
劉嬸又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明確寫出來的資料。「她是被放在院門口的,但是我記得我們當時討論過她的父母……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老院長。」
「喂!王院長!你好你好啊!是這樣,我家裡來了個警察同志,想查咱們院裡的夏笑笑……」
劉嬸說話有點囉嗦,季沉蛟一邊繼續翻冊子一邊聽她打電話。
「……是姓姜哈?我也是記得姓姜!那就這樣,空了來看你哈!」
聽見掛斷的聲音,季沉蛟放下冊子。
「我打聽到了。那家人姓姜,男的是裁縫,女的沒工作。夏笑笑就是他們放來的!」
「你們猜的?」
「嗐!別小看我們。很多人丟孩子之前,都會來踩點的。姜家兩口子來過幾回,我們早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夏笑笑被丟來,他們就再也不出現了,你說是不是他們?我跟老院長專門去他們家問過。人家不承認!我們還跟他們鄰居打聽到,他們就是生了個孩子,非說抱回老家了。」
「不過孩子來我們這裡也好,他們不肯好好養育她,我們肯,她的養父母也肯。何家的條件比那裁縫家好多了。」
現在查到何凜的親生父親可能姓姜,是個裁縫,但這還是無異於大海撈針。劉嬸和老院長的判斷是否有誤先不論,夏榕市人口幾千萬,時間又過去那麼久,姜姓夫妻還在不在夏榕市都不一定。
倒是可以用DNA篩選技術試試,何凜的DNA數據大概率在庫中,但她的家人卻不一定。
正這麼想著,劉嬸家的座機又響了,來電居然是老院長。老院長說,幾年前曾經有個小孩來找她,問她夏笑笑被領養去了哪裡。由於保密原則,她沒有向小孩透露。小孩顯得很急躁,還掉了眼淚。
小孩說,夏笑笑是他姐姐,他剛從父母處得知姐姐生來就有疾病,家裡沒有錢醫治,於是把姐姐放在鈴蘭香。現在他長大了,他能撫養姐姐,還要替父母贖罪。
季沉蛟急忙問:「是個多大的小孩?他有沒有留下聯繫方式?」
老院長說:「他給我留了聯繫方式,我剛才找到了,他叫姜猛,三年前來找我時好像才高考完,現在應該二十一歲吧。」
老院長報了一串號碼,季沉蛟立即記下。臨到要掛電話,季沉蛟突然說:「王院長!」
「哎?」
「您……」季沉蛟輕輕收緊手指,「二十一年前,春天,有沒有一個很瘦很小的男孩自己走來福利院?」
老院長沉默了很久,「你是說阿豆嗎?」
「阿豆?」
「我記不得是多少年前了,但確實有個小男孩自己走來。」
季沉蛟心跳忽然加快,竟是難得地緊張起來。這緊張里充斥著期待,還有擔心期待落空的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