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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棲搞技術行,但在邏輯問題上,實在轉不過他兩個哥,聽得打了一個嗝,「我,我這還做貢獻了?」
凌獵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他叫起來:「別拍了!更傻了!」
季沉蛟看他們打了會兒,往窗外一瞧,汪家的車又停在市局外面。
「你姐夫又來了。」季沉蛟好整以暇地看著汪英灼,「你再這麼跟我耗著,大家都難受,他們不回去,也不讓我下班。我下不了班,就只好拉著你嘮嗑。」
汪英灼一聽家裡人堵在市局,臉色就極其難看。季沉蛟已經摸准了這小年輕的心思——覺得自己乾的是正義、正確的事,接受「荒唐」的審判也無妨,但家屬不能摻和進來,尤其不能走後門、拉扯關係。汪家越是堵警察,就越是顯得他的「事業」不正當。
季沉蛟說:「行行好,把該說的都說了,我讓檢察院來接你,到時候該見律師見律師,你那大哥姐夫也不至於老盯著我。」
頓了頓,季沉蛟又道:「哦對了,你們的人被抓的有三十來個,認罪的基本都說,你在『粉面具』里不僅是骨幹,還是創始人之一?」
汪英灼眉梢抖動兩下,既為家裡人的行為煩躁不齒,又為這句「創始人之一」得意。
凌獵在耳機里說:「翻天了翻天了,要打進我們辦公室來了!」
汪家人不可能真在市局為所欲為,重案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怎麼攔。
季沉蛟示意隊員把門打開,豐市的口音斷斷續續傳進來。
汪英灼的表情變得很精彩,季沉蛟露出對群眾無可奈何、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陣子季沉蛟刺激了汪英灼太多回,他額角青筋暴起,終於咬牙:「你想知道什麼?」
季沉蛟關上門,調了調監控,「我對你們的理念很感興趣。」
汪英灼愣了下。這好像和審訊不同。
「我雖然是個警察,但也是個正常人。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厭惡網絡上那些不受控制的惡意。」季沉蛟說:「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動機。」
汪英灼像臥在草叢中的蟲子一樣觀察季沉蛟,片刻的沉默後,他嘿嘿笑了兩聲,「沒錯,我是創始者,因為我見不得這個世界因為網絡變得殘忍!愚蠢!惡毒!」
汪家靠海吃海,經過三代人的打拼,成了豐市排得上號的富豪。汪英灼是這一輩最小的孩子,還是個兒子,上頭好幾個姐姐一個大哥,從小就過著富貴無憂的生活。
長輩和哥哥姐姐都說,他什麼都不用操心,念自己喜歡的專業,做自己喜歡的事,放心享受就完了。
出國前的二十年,他的確是這麼做的。但留學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像他一樣的年輕人可以做那麼多事!幫助窮人,為社會底層發聲,為環境保護做出貢獻!
原來有錢到一定地步,是應該做點無私的事來的!
他冥思苦想,我能做什麼?我的錢應該花在哪些正道上?
他越發瞧不起那些只知道享樂的富二代,也不怎麼瞧得上歇斯底里爭取權益的底層人。前者是蛀蟲廢物,後者著實不體面。
他在一些勵志讀物上看到,自己給自己爭取權益並不偉大,自己就是權益的享受方,卻為不曾享有權益的一方爭取權益,這才是真正的偉大。
他有資本,有能力來成就這份偉大。
他開始熱心公益,和外國同學暢談理想。正在他為具體做什麼而思索時,看到好幾則因為不受控制的網絡罵戰、造謠、抹黑而釀成的人命悲劇。
他忽然感受到自己的使命,越想越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正在變得糟糕,人和人之間的惡意愈加生猛。是什麼把人變得如此壞?毫無疑問是網絡。網絡是導火索,是溫床,是任何促使犯罪的利器。
如果毀滅網絡,源於網絡的惡意將從根本上被剷除。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不只是他這麼想,還有他的同學,和做公益時認識的幾個富家子。
他們激情澎湃地交談、設想,描繪出一張殺死網絡的藍圖——他們要把網上發生的事強制拉到線下,讓人們互相攻擊,感受一絲並不存在的虛假污點就被抹殺整個人生的痛苦。
他們相信,經歷過這場「遊戲」的人一定不會對網絡上的惡意視而不見,這些參與者會像他們一樣反網絡,久而久之,隨著成員的增多,網絡就會被殺死。
但到這裡,計劃還只是空想。他們有足夠的錢,卻不知道怎麼把參與者組織起來。
有人提到「浮光」暗網。
汪英灼問:「那是什麼?」
「一個無所不能的地方,我們利用它搭建我們的交流平台,警方將拿我們沒有辦法。」
不久,「粉面具」建立,在E國策劃的第一次「遊戲」就大獲成功,招攬來不少組織需要的人才。
汪英灼去年回國,將E國的那一套帶到國內,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另外三名骨幹。
他們發展新一批骨幹,將「粉面具」的入口投放給目標人群,去年十一月,三十名參與者進入「遊戲」。
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
汪英灼強調沒有傷害過參與者,甚至在他們離開之前請專業的團隊給他們做過體檢,在「遊戲」結束之後也從未去打攪他們,如果他們願意,「粉面具」將接納他們成為自己的一員,如果不願意,那便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