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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蛟眉心皺得很緊,握住凌獵的手,「到底是什麼事?」
「阿豆不願意說,我來說吧。」柏嶺雪微笑看著季沉蛟的眼睛,「阿豆的父親,就是『沉金』曾經的高層,代號『暴貓』。」
季沉蛟雙眼忽然睜大,聽清楚了每一個字,但一時無法消化這個信息。
謝傾立即叫停審訊,派人去接凌獵。但凌獵站著,雙手撐著桌子,虎視眈眈地盯著柏嶺雪,咬牙:「讓他說!」
柏嶺雪笑著繼續。
當年「暴貓」來到村莊時,沒人知道他和阿豆有什麼關係,小孩們只是對他的臉印象深刻,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和其他傭兵甚至不像同一種族。
直到「沉金」變成「浮光」,阿雪成為「黑孔雀」,接觸到殘存的「沉金」檔案,才得知「暴貓」叫做阿柔,來自一個叫做貴瓮鎮的邊境小鎮。他和一個女人有個孩子,正是阿豆。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阿豆出生後不久,就被扔到了村里,和其他命如草芥的小孩一同忍受折磨。
「暴貓」唯一一次出現,似乎是為了救村里因為阿豆失蹤而被牽連的小孩。而在各國正式圍剿「沉金」之前,「暴貓」已經死去。所以不管是柏嶺雪,還是言熙,都未能在長大後再見「暴貓」一面。
「阿豆,你的父親是個古怪透頂的男人。他對你那麼狠心,完全不顧你的死活,但居然會因為你,來救我們這些孩子。」柏嶺雪拖著手銬朝凌獵伸出手,「你也是個古怪的男人,你猜到你身世的真相,但你寧可問我,也不肯和你的男朋友敞開心扉。」
季沉蛟忽然想起還在千兵縣時,有次和凌獵通話時,他察覺到凌獵欲言又止,問是不是有什麼事。但凌獵說沒事,這段時間以來,也沒有提過什麼照片和阿柔。
心裡難以克制地湧起一絲失落。就算告誡自己注意柏嶺雪的話術,還是無可避免地發沉。
就像眼前有一扇門,凌獵站在門的另一邊,將他關在門外。
審訊結束,柏嶺雪竟像是唯一的勝利者。不光是夏榕市這邊的技偵部門,就連特別行動隊也監控到——「浮光」暗網經過短暫地低落後,正在變得愈加活躍。
真正的首腦,「黑孔雀」言熙,在警方鞭長莫及的幽深巢穴。
凌獵將自己關在沒有窗戶的小會議室,放空發呆,什麼都沒有想,懶得想。
柏嶺雪說得沒錯,他就是自以為是。
如果他更謹慎,不想當然地認為柏嶺雪就是「黑孔雀」,不要這麼衝動地採取行動,或許還有擒獲「黑孔雀」的機會。
但現在,機會變得無限渺茫。
柏嶺雪就像阿雪投過來的一塊石頭,警方的思路暴露無遺。下次還要怎樣做,才能讓阿雪上鉤?
還有阿柔,「暴貓」,他的……父親。
凌獵忽然從連在一起的椅子上坐起來。
他該怎麼向季沉蛟解釋?那天拿到照片,他想過告訴季沉蛟,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為什麼說不出口?他不知道。
從千兵縣回來已經有一段時日,他反覆思考過阿柔的去向,他明明可以找季沉蛟商量,但他沒有。
現在被柏嶺雪當著季沉蛟的面戳破,他更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季沉蛟,怎麼解釋他的隱瞞。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要怎麼說服季沉蛟?
還有組織,組織怎麼來評估他?
不不,這都不重要,就算特別行動隊因此將他掃地出門都無所謂,扒了他的制服也就那樣。大不了他走人,不幹了,撂下擔子比什麼都輕鬆。
但是他要怎麼讓季沉蛟明白,他不是故意隱瞞。
不,他就是故意隱瞞!
他抱著頭,用力地捶打,像個做了錯事,連解釋都找不到理由的小孩。
季沉蛟在陽台上抽菸。
剛才開完會,他叫了凌獵兩聲,但是凌獵好像沒聽見。或許聽見了,卻不想搭理他,逆著人群走進小會議室。
他想拉住凌獵,想敲開小會議室的門。但在走廊上站了好一會兒,他沒這麼做。
他好像失去了資格,好像和凌獵之間多了一堵厚厚的隔膜。
他並不是很生氣凌獵隱瞞照片的事,但是這事堵在他胸口裡,悶得慌。有什麼不能說呢?就算凌獵的父親是「沉金」的高層,那又怎樣呢?
凌獵難道不相信他可以消化這件事嗎?凌獵為什麼不願意和他分享?
手機震響,季沉蛟立即拿起,看到是謝傾打來的,稍微有些失望。
「謝隊。」
「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點事。」
「就來。」
剛才的會上,謝傾已經說了目前警方面臨的尷尬局面,「雪童」在更多的城市出現,暗網進一步深入黑暗,攪動邪惡的貪慾。各地警方都在行動,但是暗網總會先一步,它有數不盡的觸角。可以想像,在未來一段時間內,警方將面臨一場硬仗。
「灰孔雀」被抓,並沒有讓「浮光」的真正頭目退卻,反而讓他更加興奮。他的笑聲從遙遠的E國傳來,帶著寒冷和冰刃。
季沉蛟關上辦公室的門。謝傾說:「你和凌老師怎麼樣?」
季沉蛟抿了下唇,「他不想說『暴貓』的事。」
謝傾點頭,「我找你也是因為他和『暴貓』。你知道,他雖然在我們這邊做事,但還是歸特別行動隊管。剛才我接到通知,特別行動隊馬上會來人,接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