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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軍還留著淚,機械地重複著剛才的話:「我叫尹寒山,我死得冤枉。」
死!
凌獵目光一凜,對!如果尹寒山已經死亡,那怎麼可能是詹軍?如果尹寒山沒有死,詹軍為什麼說死得冤枉?
轉過這個彎兒,凌獵平靜地順著詹軍的話問:「尹寒山,你為什麼說你冤,你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詹軍不停搖頭,「我被害死了,我就死在這裡。」
旁邊的醫護聞言大驚,醫生道:「不可能!我們南區從來沒有發生過醫療事故!」
凌獵示意醫護稍安勿躁,讓自己和詹軍獨處。
「好了,他們都走了。」凌獵說:「這是我的證件,看清楚了嗎?我和你一樣都是警察,你被誰害死?」
「我……」詹軍著急地動來動去,「我記不得……」
「怎麼會記不得?你再好好想一想呢?剛才你說,你叫尹寒山,是個警察,你還記得你是哪裡的警察嗎?」
「不,不記得。」
凌獵說:「那你是怎麼死的?」
詹軍發抖,「火災,我被燒死了!」
「是榕美建立前的那場火災嗎?」
「不知道,不記得……」
凌獵又問:「尹寒山,你為什麼到朝夏縣來?」
「不知道……」
「是不是為了查案子?豐市是哪裡你記得嗎?」
詹軍大口喘氣,「豐市?我,我好像去過!」
之後,詹軍再回答不出凌獵的問題,醫生在外面監控到詹軍身體異常,趕緊進來終止了對話。
天逐漸亮了,光明溫柔地掃蕩著黑暗,凌獵站在陽台上,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雖然沒有睡覺,但一支煙之後,頭腦已經清醒過來。
詹軍剛才的表現,很像是被人強行修改了記憶,造成自身記憶和外來記憶的混亂,那個姓卓的醫生治療了他兩個月,是最可能對他做些什麼的人。
詹軍不是尹寒山,但卓蘇義讓詹軍覺得自己就是尹寒山,詹軍表達混亂,但始終在強調自己死得冤枉。那麼卓蘇義和尹寒山有什麼關係?他知道尹寒山的遭遇,並通過患者的口說出來?
無論如何,尹寒山和榕美,不,應該是再進一步,和喻氏集團扯上了關係。尹寒山失蹤之前查的是畢江的案子,畢江與喻氏確實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樣推出來,是喻氏集團發現尹寒山的動作,尹寒山因此遇害?建立迷信神壇應當多出來的一人就是尹寒山?!
這是個異常大膽的推斷,凌獵不禁心跳加速。一張本就龐大的網此時變得更大了,它仿佛漫無邊際,籠罩著濃雲密布的天空。
凌獵將詹軍的照片發給豐市警方,黃易很快給出答覆,詹軍絕對不是尹寒山,隨之又發來儘可能多的尹寒山的照片。
照片中的青年溫文爾雅,不像個警察,也不像豐市警方說的那樣孤傲,是個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的帥氣年輕人。
他身上的氣質讓凌獵想到一腔熱血、獨自北上調查民工案的翁苛求。
時代在改變,但同樣的警魂自始至終存在於這片大地。
尹寒山來過夏榕市嗎?是在夏榕市失蹤?他最後查到的關於畢江案的線索就在夏榕市?
重案隊今天要執行搜查任務,季沉蛟一早就把調查詹軍背景的事交給沈棲。中午,詹軍的狀態恢復到能夠進行對話,而在這之前,沈棲已經初步查清詹軍的情況。
他出生在省內一個較為貧窮的村莊,靠著體育天賦考上體育學院,父母都是農民,供不起他讀書,他靠著獎學金助學金念完大學,起初是個很驕傲的人,因為他能從農村走出來,靠的是自己不懈的努力與意志,可以說他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
那時他對未來有很多藍圖,想先在城市裡站穩腳跟,接父母來城裡住,討一個能幹的老婆,培養一群比他更優秀的體育尖子。
但是現實給了他沉痛一擊,沒人認可他的嚴厲,當他把自己的經歷講出來激勵學生時,得到的是嘲笑。體育好像是最無足輕重的課程,體育老師也得不到尊重。他不理解——我就是靠著體育才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啊!
日復一日,他發現自己的人生並沒有因為奮鬥而改變,他沒有能力接父母來城裡住,雖然有過一段婚姻,但不久就因為柴米油鹽分道揚鑣,前妻嫌他摳門,嫌他窮。
他將最後的希望放在學生身上,獲得的卻是來自家長的一次次舉報。學校心理醫生說他其實心理不健康很多年了。
剛來治療時,詹軍有好轉,但是主治醫生從老教授換成卓蘇義後,學校幾次去探望,詢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卓蘇義都說還不是時候。
凌獵聽完沈棲的匯報,心裡的猜測更加明晰。詹軍是卓蘇義丟出來的一張嘴,真正和尹寒山有關的是卓蘇義,而不是自稱尹寒山的詹軍。
此時,詹軍處於清醒狀態,他剛服了藥,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疲憊。
凌獵再次問道:「你是誰?」
「詹軍。」
「你的職業是?」
詹軍別開眼,「體育老師。」
凌獵指著旁邊的警服,「但是昨天晚上,你告訴我,你是冤枉死在這裡的警察。」
詹軍臉上並無驚訝,仿佛知道自己夜裡幹了什麼。但是他顯得很痛苦,輕輕捶了捶自己的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