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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蛟:「……」
「嗐,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凌獵戰術性抓抓頭髮,餘光瞥了季沉蛟一下。
季沉蛟留意到他這小動作。當然沒什麼好說的,真要說,那必然是生死一線、千鈞一髮、死裡逃生、驚險不已。這讓凌獵怎麼說?
人們在經歷後拿出來講述的,幾乎都經過歲月的美化,撿的都是沒有傷害的。但凌獵撿不出來多少輕鬆的,他這十年來過的始終是命懸一線的生活。為什麼他會在蕭遇安離隊後情緒崩盤,以至於從特別行動隊休長假,這些無需詳細說出來,季沉蛟都能明白。
凌獵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不那麼緊要的片段,季沉蛟伸出手,把他拉進自己懷裡。
凌獵:「咦?」
季沉蛟說:「不說了。」
凌獵眼睛眯成狐狸眼,占了便宜還賣乖,「要聽的是你,不聽的也是你,麻煩的小季。」
市局最近經常開會,季沉蛟自然每一場都得參加,凌獵不一定。下班前,季沉蛟臨時被叫走,凌獵也不等他,一個人買菜去了。
秋冬交替時節,夏榕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飄飛的黃葉。
涼風嗖嗖地吹,但又不算冷到骨頭裡。人們加上厚衣,不至於像酷暑和寒冬那樣行色匆匆。
凌獵也放慢腳步,在滿城秋意中深呼吸。
這樣的季節讓人不自覺地懶下來,一年快要忙到頭了,最繁重的工作已經完成,打仗一般的春節還沒來到,有足夠的時間放鬆。
凌獵走了半截路,居然覺得累,在便民公園邊的長木椅上坐下,看著跳廣場舞的大姐發呆。
以前得知衛之勇曾經有機會成為特別行動隊一員,卻為了豐市而放棄時,他很不理解。直到不久前,他仍舊抱著尊重,但不贊同的想法。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覺得自己能夠理解衛之勇,甚至理解蕭遇安了。
特別行動隊承擔著最危險和詭異的任務,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保護的是什麼人,他對「保護」只有一個很概念化的認識。
但來到夏榕市之後,一切都變得生動而鮮明。
那邊跟著教練學滑旱冰的小孩,這邊開著音響跳舞的大姐,還有形形色色的普通人,還有……小季。
他們從「概念」,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覺得快樂。
一個剎不住車的小孩哇哇大叫著沖了過來,揮舞著雙手大喊:「哥哥!哥哥!快讓開!我要撞到你啦!」
凌獵站起來,笑了笑,微躬身,朝小孩張開雙手。
小孩結結實實撲在凌獵懷裡,一點沒受傷,卻難過得大哭起來,「哥哥,我撞傷你了是不是?」
凌獵苦著臉說:「哥哥好痛啊,哥哥要死了。」
小孩哭得更凶了,「嗚哇——」
教練和家長趕來,一個勁向凌獵道謝,小孩喊:「哥哥受傷了,嗚嗚嗚!」
凌獵當然沒受傷,走之前被小孩強行塞了一個棒棒糖。
凌獵一手提著裝菜的塑料口袋,一手甩著棒棒糖玩,心想回去投餵小季。甩著甩著,腳步忽然慢下來。
小季下午說到喻家時,眼裡藏著一絲更深的陰翳。小季不說,但他看得出來。他也知道不是小季對他不夠坦白,是有些事情即便對最親密的人,仍舊很難說出口。
就像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些拿命去拼的任務。
在藏心事這件事上,他們似乎達成了無聲的諒解。
小季很在意身世,並非喻家,而是真正的喻勤和無人知曉的父親。
凌獵不止一次聽季沉蛟提過小時候時常感知到的惡意,他覺得這來自血緣,後來有線索指向他與喻勤可能是母子時,他頓時想到喻勤的惡是否對應他的惡。
但事實是,沙曼不是真正的喻勤。真正的喻勤是個天真、溫柔的女性。
那麼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呢?
這男人是誰?
在沙曼的轉述中,這男人不可能是L國的普通人。喻勤還活著嗎?他們的兒子被沙曼帶回國、丟失,這麼多年他們為什麼不聞不問?
天黑得越來越早,不遠處的家屬樓里已經亮起點點燈光。
凌獵站在路邊等紅綠燈。
警方現在的任務很重,「浮光」就像一座壓下來的山,季沉蛟盯著柏嶺雪的眼神就像一頭等待覆仇的野獸,他要撕咬住柏嶺雪的脖子,還要救出寧協琛。
他已經沒有餘力再去思考親生父母。
人行綠燈亮了,凌獵在邁出第一步時想,那這一頭就由自己來查。
季沉蛟八點多鐘回家時,凌獵已經搗鼓出了一鍋紅燒肉,剛關火,還沒來得及起鍋,圍裙也沒來得及摘。
季沉蛟有些迫不及待,把凌獵圈在水池邊。凌獵雙手都沾著醬汁,沒手去推季沉蛟。
兩人親了會兒,季沉蛟將人鬆開,又湊到凌獵右手邊,捲走了差點滴下來的醬汁。
夏榕大學,秋風捲起地上的落葉,路燈下,剛上完晚上課程的學生三五成群地往宿舍走。
夏榕大學是夏榕市最好的高等學府,校風不錯,校園內沒有什麼亂象,環境也優越,有一個一到夏天就開滿荷花的大湖。只是現在過了季節,枯水期也要到了,湖水有些蕭瑟,湖心的小島都露了出來,能踩著石頭過去。
湖周圍一圈是小草坡和樹林,晚上是背書高峰期,學子們借著路燈讀英語、背公式,雖然人不少,但湖夠大,聲音互不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