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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怎麼也不通知我?」
聽她這麼問,尤里安嘆息了聲,將她緊緊地扣在懷中,啞著嗓子道,「我回來參加葬禮。」
「葬禮?誰的?」
「我外公的。」
啊?他家有人過世了?難怪他的聲音會這麼落寞。
「到底怎麼回事?」
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悶聲道,「外公昨天突然心肌梗塞,連救護車都沒等到,就去世了。」
聞言,顧婭伸手抱住他的腦袋。這種失去親人這種感受她也有過,十歲的時候,媽媽病逝,那一種天崩地裂從此只剩孤零零一個人的恐懼感至今還記憶猶新。
她親了親他的額頭,撫摸著他的臉,安慰,「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沉默了一會兒,尤里安沉痛的聲音響起,「從我四歲開始,外公就帶我去參加足球比賽。一直到我十六歲的時候,他還每星期開25公里的車,到我訓練的地方來看我。訓練結束,他總是在我口袋裡塞個十五、二十塊,讓我去買零食。」
她嘆息,「你外公對你真好。」
他靜了靜,又道,「是他啟蒙我踢足球的。小時候爸媽都去上班,沒人陪我玩,外公就帶我去參加足球訓練,還替我拍照攝影。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想讓他看到我的成就,為我驕傲。可是,我沒怎麼獲得成功,他就去世了。我以為他還年輕,不會那麼快死,還能為我見證。沒想到,他……」
肩上的肌膚有些溫熱,是他的眼淚。即便不用他解釋,她都能感受到他和他外公之間深厚的感情。顧婭頓時有些心疼,個子長得再高大,也終究是個20歲不到的大男孩,要是換在國內,不過高中畢業剛入大學而已。
顧婭緊緊地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頭頂,輕拍他的背脊,道,「別傷心,雖然你外公不在了,但還有其他在乎你的人。他們都很喜歡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打擊你的鬥志,埋沒你的才能。大家都期待你走出歐洲,在世界盃上為德國奪冠。」
尤里安閉上眼睛,「我很累。」
「那就睡吧。」顧婭摸了摸他的頭髮,有心想逗他笑,便在他面前賣萌,「要不然我給你唱首歌?」
他微微地點頭。
唱什麼呢?顧婭腦子一轉,想到最近自己在追的一個美劇,便隨口唱了起來:「soft kitty warm kitty little ball of fur. happy kitty sleepy kitty pur pur pur...」
他撲哧一笑,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不少。伸手捲住她的腰,他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
葬禮安排在兩天後,顧婭作為女友,受邀一起出席。
德國人的葬禮,不穿白色,穿黑色。尤里安一身黑西裝,人高顏正身材挺,怎麼看都是360無死角。顧婭穿了一套黑色連衣裙,將頭髮高高盤起,打扮得乾淨精練。
外公威利生前住在科布倫茨,死後也要葬在那裡,所以他們一早就開車趕過去。
以前尤里安在法蘭克福訓練的時候,外公都會開車來看他。尤里安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但當自己坐在車裡,看著兩邊倒退的風景,她似乎瞧見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風雨無阻地趕去另一個城市看外孫踢球,那得有多深沉的愛才能讓他堅持十年如一日?
墓地在城市的郊區,除了能瞧見墓碑,這裡儼然就是一個自然公園。門口有一座小教堂,規模不大,就一個大廳,這是專門給信教舉行葬禮的地方。遺體用聖水清洗,就像人降臨塵世的時候需要接受洗禮一樣,洗清一切罪孽、告別所有牽掛,然後才能安安心心地離開人間得永生。
他們到的時候,尤里安的父母兄長已經到了,站在教堂外面迎接客人。
見她站著不走,他回頭看她,無聲地問,怎麼了?
顧婭捏著包包,低聲道,「我好緊張。」
「緊張什麼?」
「都是你的父母長輩。」
「放心,有我在,我會一一替你介紹的。」他牽住她的手,走了過去。
看見兒子,母親蘇珊娜悲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她用力抱了下尤里安。尤里安回抱她,在她臉頰兩邊各親了一下,然後又和父親西蒙和哥哥馬可打了個招呼。
「這是我的女友,顧婭。」
顧婭忙伸出手,想和他們握手,可是他的父親已經主動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道,「謝謝你能夠來。」
她忙道,「我的榮幸,請節哀順便。」
剛說了幾句,旁邊又來了幾位親屬,於是再次一一介紹。顧婭自然是他們達海家族裡唯一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東方人,總會收到一些注視的目光。雖說,大家都沒惡意,但她老是覺得自己被圍觀了,多少會有些不自在。
幸好,尤里安一直在她身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和勇氣。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把她介紹給家人,所謂醜媳婦見公婆,頭一遭。雖說外國人不講究這一套,可顧婭畢竟是中國人呀,見到男友的爸媽,心情不由自主地會緊張。兩人戀愛了大半年,他家裡的親朋好友她是一個也沒見過,誰知,要麼不見,要麼全都湊齊了湧現在眼前。一下子兩個極端,心裡會有忐忑,那也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好在他家裡人都是很和善可親的,對她很客氣。尤其是他爸媽,還特意送了她一份見面禮,弄的顧婭受寵若驚。不是說,外國人不實興這個?拿著禮物,她悄悄地拉了下尤里安,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