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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完後,她不打算再管了,轉身走回轎車。擰了一把身上的濕透了的衣服,拉開車門坐進去,道,「我不管了!這個死……」
話還沒說,費恩就朝著她擠了擠眼,她回頭一看,老頑童虎著一張老臉,跟在後頭也一屁股坐了進來。
等他坐進來,夏渺渺立馬按下了車內的k,把四面車門鎖了個死。
費恩轉頭看了她一眼,一臉啼笑皆非的神色。這車裡他年齡最小,搞半天,卻是最沉穩的。
一路上沒人說話,只有雨不停地在下,氣氛有些詭譎。本來就離得不遠,沒幾分鐘就到了,車子一停穩,老頑童就去掰車門要下車。
怕他把自己的車糟蹋了,費恩趕忙解了鎖,老頑童下車後,直奔養老院大廳。
狗當然是沒有回來,等著他的是一大票護工,看不到高斯,老頑童免不了又要一通大吵大鬧。不過,再吵再鬧,都和夏渺渺沒關係了。她的任務到此結束。
送走一瘟神,夏渺渺鬆了口氣,伸出三根手指,指天指地地發誓,「以後飛來的橫財,我再也不貪圖了。」
費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落井下石地道,「不過,你欠我的帳,還是得還。」
夏渺渺莫名其妙,「我欠你什麼了?」
只見他一臉詭異的笑,笑得她心肝肺都顫了,忍不住追問,「你笑什麼?」
費恩吹了聲口哨,然後哼起小曲兒。
一聽到那歡快的調調,和whistle這個字,夏渺渺整個頭皮都麻掉了,覺得自己做了一整天的死,而且還沒作完。
☆、49|3.20|
出人意外的,第二天,老頑童竟然沒打電話來。反正沒錢拿,正好省省力氣,夏渺渺也就沒去養老院。
星期一去上班,覺得氣氛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四處轉了一圈,都看不到老頑童的影子,以為他又鬧彆扭了。這裡的老人就像小孩,經常亂發脾氣,也經常離家出走。不過,有護工擔待著,也輪不到她夏渺渺操心,所以就沒多想。
忙了一上午,直到吃午飯的時候,看到一個關係和自己還算不錯的護工過來,便隨口問了句,「高斯找到了麼?」
護工道,「沒有。」
「那老頑童沒鬧啊。」
「鬧什麼鬧,人都沒了。」
夏渺渺大吃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追問,「什麼沒了。」
「人沒了。」
夏渺渺覺得匪夷所思,不確定地看著她,「你是說他去世了?」
護工嘆了口氣,「是啊。高燒引起肺栓塞,突然走的。」
夏渺渺不敢置信,「可是上個星期看到他還活蹦亂跳的呀!」
護工有些感慨,「可不就是。人是一下子沒有的。他好好的走著路,突然倒下去,就沒再站起來過。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沒救了,醫生說,肺栓塞導致的心臟衰竭。唉,也是沒辦法的事,人老了就這樣,全身功能衰退,隨時都會歸西。」
話是這麼說,可夏渺渺還是沉浸在驚愕中,一時回不過神。她暗忖,生命怎會如此脆弱,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她忍不住又問,「是因為沒找到那隻狗嗎?」
護工道,「沒找到狗,心裡鬱悶,再加上淋了雨,新病舊疾就一起誘發了。不過,好在去的時候沒有什麼痛苦,一下子就走的。」
夏渺渺渾渾噩噩地想,如果那天,自己沒有不耐煩、沒有急著想回家,而是咬著牙幫他去找狗,把狗找回來了,是不是老頑童就不會死了?
當然,這只是一句沒意義的假設,時間回不去。退一萬步,就算能倒帶回去,她淋雨找一夜,也未必能找到。
唉,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條狗,現在想想,並不只是一條狗,而是孤老們在人世上一份掛念、一份溫情、一份寄託。這些支撐老人在人生旅途上走下去的東西沒有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所以,當病痛出來作祟,一下子就把他打倒了。
夏渺渺知道這事本質上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可是心裡總有這麼一點自責,還有一些難過。畢竟,在養老院裡呆了一段時間,大家朝夕相處,多少總會有感情,況且老頑童對她不壞,甚至是所有老人中最想到她的。
夏渺渺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下葬了嗎?」
護工道,「明天。」
「葬在哪裡?我想去看看他。」
護工將墓地告訴了她,同時嘆了口氣,「他沒有孩子,就孤老一個,有人去看看他也好。等我哪天有空,也去看他。」
說到生離死別的話題,氣氛總是很凝重,夏渺渺沒什麼胃口,就把吃剩的三明治扔了。
午休結束,夏渺渺繼續回到崗位幹活兒,打掃到老頑童的屋子時,不由觸景生情。以前幹活時,這個小老頭兒總會在旁邊跳大仙兒似的,唧唧歪歪地說些沒營養的屁話來煩她。現在空蕩蕩的,就站著她一個人。以後,估計就沒人再會纏著她了。
想到這裡,夏渺渺心情有些微妙,不僅只是對老人去世的感傷,更是對死亡隨時來襲的恐懼。如果將來,她也這樣一個人生活,孤零零地活著,又孤零零地死去……那該是如何的淒涼。
其實,不怪她杞人憂天,每個在外打拼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恐慌。身邊沒有親人,朋友也都靠不住,不管是生病了,還是攤事了,全得自己扛。父母總有一天也會離開,到了那時,身為獨生子女的她,無論是回中國,還是留在德國,都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