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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想,和她打商量,「那你們能換個地方嗎?「
誰知,夏渺渺回得鏗鏘有力,「我們不換,因為我們沒做錯。如果我們妥協了,就是承認有錯。德國的法律不是說對誰都是公平的麼?為什麼我們不受法律保護?」
警察被她一番話說得一怔。
貝亞特在旁邊聽到了她的話,頓時腦抽起來,嚷了起來,「你們跳得這麼難看,誰要看?誰想看?別來侮辱群眾的審美。」
這話夏渺渺沒法反駁,因為藝術本來就是一個見仁見智的東西,汝之毒.藥吾之蜜糖,她沒法代替廣大群眾說話。但是她忘了一點,她沒法代替群眾說,貝亞特也同樣不能。大家有一雙欣賞美的眼睛,而美好的東西,並不是一個人的隻字片語,就能抹殺掉的。
所以,在渺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不遠處有一個路人甲打抱不平似的道,「不難看,她們跳得一點也不難看!」
貝亞特撇撇嘴,一臉鄙視,「你們懂什麼?這跳成鬼一樣的,能叫舞蹈?」
然而,人們並不買帳,她話音落下,立即又有人反駁,「我們不懂,但我們就是愛看。」
路人乙附議,「是的,我們愛看。這是來自於東方的文化,我們不懂,但是我們愛看!」
貝亞特惱羞成怒,「狗屁文化……」
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別人打斷,像是故意和貝亞特唱反調似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帶頭叫起了,「來一個,來一個!」
隨後,氣氛一下子被帶動起來,來一個的聲音絡繹不絕。
人們的這種情緒稱之為衝動,但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其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好比大家都在欣賞某樣藝術品,正欣賞得興致勃勃的關頭,突然間,一榔頭從天而降,把美好的藝術品砸碎了,讓大家十足十地掃了個大興。發生這樣的事情,人們自然會對砸榔頭的人產生憤怒和厭惡的情緒。
見狀,警察揚了揚眉,向後退一步,將空地讓給她們,無聲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方珏轉頭詢問,「還跳嗎?」
夏渺渺覺得心中堵著一口氣,鬱悶之極,非要發泄出來,便豪放地道,「跳,我們當然要跳,而且要跳得更好,贏得更多的掌聲,然後氣死那個老妖婆。」
方珏也受到了鼓舞,兩人各自握了下拳頭。
幸好,剛才方珏搶救及時,音響並未損壞,音質如常。她像是故意氣貝亞特,將音量調高了好幾檔,一時有種震撼天地的感覺。
兩人認認真真地跳了一場,不爭饅頭爭口氣,為了這口氣,也要跳好了。
漸漸音樂到了高.潮,這是一首戰歌,主旋律為古琴,合著號角和鼓聲,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浩蕩。
觀眾們被沉穩的音樂敲打著胸口,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號角紛紛吹響,呈現在人們面前的似乎是一個戰火紛飛、狼煙四起的戰場。舞蹈還沒開始,就已經被聲效而震懾。
旋轉、下腰、躬身,因為旋律地加快,兩人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綢帶的揮舞也更加急促,叫人眼花繚亂。人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有一種錯覺,仿佛真的……戰事降至。
這段舞蹈雖然花俏,但對內行的人來說,難度係數不大。兩人在家練習,早就相互配合妥當,所以,要做到動作行雲流水,並不難。只見,一雙影子合一,逐漸如同一個人在跳。
夏渺渺跳得熱血沸騰,而觀看的人們也一樣心跳加速,他們望著飛旋中的人影,紅色的綢帶將人徹底包裹起來,望過去就像是舞在熊熊烈火中一般。
音樂中的鼓聲大作,配合著古箏,尖銳而急促,有人緊張的咽口水,有人握緊雙拳,有人血液急涌……可目光依然怔怔地看向場中的人,仿佛是天上降下來的兩團火焰,叫人在無法直視。
綢帶是耀眼的紅色,在陽光下,射向天空,隨之而來的是折腰,一個動作從上到下一氣呵成,如同綻放的煙火。
光點散盡,隨後一個回攏動作,將最後的那道光一併收斂。
夏渺渺一直是對自己的舞蹈水平持有懷疑態度,但是這一次,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成功,是從人們眼裡看出來的。
直到音樂完全停下來,觀眾們才反應過來,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就連在一邊的警察旁看也鼓起了掌,情不自禁被氣氛渲染。
人們對街頭藝術的最大尊重是什麼呢?
鼓掌,喝彩,還有賞錢。
觀眾們就像事先排演過的一樣,一個接著一個走上來,恭恭敬敬地彎下腰,在她們的小首飾盒裡放下零錢,然後離開。
這是自願的打賞,一般人們覺得不錯的話,不過給一些皮夾里多省下來的幾毛錢硬幣。碰到大方的,也只一歐兩歐的,要真的是觸動情懷,才會像剛才那位老爺爺一樣,出手就給十歐。這是罕見之極。
但是這一次,人們十分大方,給的都是整錢,五歐、十歐,甚至還有二十歐。一張二十歐,就是一百多塊人民幣。
從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夏渺渺的心臟撲通直跳,突然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她知道,人們用這種方式,在表達對她們表演的認可。被一個人承認好,那已經是很難的事了,更何況是在她不熟悉的領域,同時被那麼多人認可。她的心,突然就像點燃的小宇宙,沸騰著,翻滾著,一瞬間,仿佛看見自己的人生到達了另一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