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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人吃飯蹲在地上,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西里呼嚕地一口吞。富人吃飯,刀叉伺候,還得配背景音樂。這就叫逼格值。
納薇坐在台中間的高腳椅上,拿著話筒在唱歌,一首結束,底下別說鼓掌,就連聽的人都寥寥無幾。
眼珠子不經意地一轉,瞧見從門口走進來兩個相熟的人,定睛一看,是方景龍和方安怡。方安怡說過,這是他們下榻的地方,既然住在這個酒店裡,來這餐廳吃飯也是天經地義。
方景龍環視四周,也看見了納薇,但他似乎沒認出她是誰。掃過一眼後,便將注意力移開了,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兩人有說有笑地在不遠處的位置上落座。
自從這一刻起,納薇就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停地在這兩人身上轉悠。
方安怡穿著一件米分紅的短袖收腰洋裝,頸子上戴著一串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鍊,長發微卷,這身裝扮讓她看起來名媛范十足。
兩人點了一份龍蝦套餐,一份牛排,還開了一瓶紅酒……這一頓飯至少吃掉五位數,但方景龍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誰都看得出來,他十分疼愛這個女兒,不管方安怡是笑是怒,他臉上都洋溢著慈愛的笑容,對她提出的要求是有求必應。
說不妒忌羨慕,那是謊言,同樣是他的女兒,待遇卻天差地別。納薇覺得自己很心塞,心一陣陣抽著難受,可卻又轉不開眼睛。
長那麼大,她不曾享受到一丁半點的父愛,甚至連抱她一下,也都沒有過!
納薇睜圓眼睛看著他們父女倆,恨、怨、怒、嫉,一時之間,在胸口翻騰著的情緒,全都是負面的。在他們用餐的這一百二十分鐘裡,內心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煎熬,方景龍對方安怡越是關心愛護,她越是嫉恨。她甚至想衝到方景龍面前,質問一句,當初為什麼狠心拋棄她們母女倆?
***
休息當口,經理問,「納薇,是不是有什麼事?」
納薇搖頭。
「那為什麼連著唱錯詞?」
納薇心口一緊,「對不起。」
經理也沒多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別勉強。」
納薇忙道,「我會注意的。」
回到台上後,她逼著自己不再去看,不再去想,不再被那兩人分心,以免自己在妒火中焚燒。
也許是融入了自己的感情,納薇唱得特別動情,把那種幽怨憤恨的感情全都表達出來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藝術是反應靈魂的鏡子。她通過自己的歌聲,看到了自己被妒忌扭曲的靈魂。
一曲結束,前方傳來了掌聲,全餐廳就一個人在鼓掌,顯得誇張而唐突。
是誰在捧場?
納薇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他身上穿著皮衣皮褲,皮夾克上鱗片閃閃,在燈光下耀眼萬分,同時也顯得妖冶。他斜靠在大理石圓柱上,雙腿交錯,眯著一雙綠色的眼睛,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這狂拽的髮型、這炫酷的衣服style、這慵懶的眼神,還有這狂妄的表情……都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地望向手錶,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分。
安德亞斯說過,每天的人格轉換是在早晚九點之間,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人,是亞力克!
看到這個人,納薇就忍不住一顫,全身上下的傷口似乎又一條條地崩裂,隱隱作痛。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心臟狂跳,在這個人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浮雲。這才是終極boss啊。
他踱步走近,見她愣忡在原地,便伸手勾了勾,嘴角向上一彎,露出一個涼薄的笑容,「怎麼,才一個星期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就算是化作灰燼也記得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
他在台下,向她伸出手。她驚慌之餘,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壓低聲音叫道,「大庭廣眾之下,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但你不聽話,我就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麼。」
她脫口而出,「這裡是你的餐廳!」
後退時踩到了話筒,這話正好被一陣嘯聲蓋過,他掏了掏耳朵,道,「說什麼?」
納薇突然想起來,亞力克並不知道自己和安德亞斯的協議,也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了解他是分裂出來的人格,否則他一定會把天地反轉過來的。
於是她轉開目光,掩蓋地低叫,「我差點被你玩死,你還想怎樣?」
「nono,」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不是我把你弄成這樣,別把這筆帳賴在我身上。二,被我玩,不是你心甘情願的?我可沒強迫你。」
看著他這似笑非笑的賤樣子,納薇氣得渾身發抖,捏著拳頭恨不得揍上去,「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聞言,他立即彎起眼睛,哈哈大笑起來,「黑色。」
納薇真想狠狠拍掉他臉上的笑容,可是她不敢,打過他兩巴掌,為此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第三次,她怎麼也拿不出這勇氣。
亞力克耐著性子和她玩了一會兒貓捉老鼠的遊戲,見她總是抗拒自己,突然沒耐心了,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從舞台上拉了下來,道,「行了,不是給你補償了麼。」
補償?什麼補償?
納薇莫名其妙,覺得他話中帶話,可是被他拽著,又根本沒這心思去細想,掙扎道,「你,你要帶我去哪裡?還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