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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薇什麼也沒說,顫顫巍巍地拿起冰水含了一口在嘴裡,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
太陽出來了,遠處是海天一線,太陽的萬丈光芒燒紅了天邊的雲彩。納薇抱著膝蓋,不停地掉眼淚,哭得天昏地暗,好像18年來的眼淚,一天就都全流盡了。
其實,到現在她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有人走了進來,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她臉上,那個聲音淡淡的,帶著不以為然,「還是處女,你哭什麼。」
傷心的不是那一層薄膜,而是那種被侮辱的羞恥感。一個人丟棄自尊,放下尊嚴,原來是那麼難。
頭上有紙幣掉落,是錢。全都是千元大鈔,粗略一眼,大概有四五十張。
亞力克懶懶地道,「行了,別裝模作樣了。一次口角,賺五萬,你不賠。」
把對她的侮辱當成仁慈,她不知道他的心長在哪裡。可能真是氣糊塗了,她雙手抓了一把錢,站起來,當著他的面狠狠地撕得爛碎。
他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轉身走了,涼薄的聲音傳來,「這招對我沒用,省省力氣吧。」
顯然,他以為她鬧,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納薇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冷血到這樣。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她一個健步衝過去,拉住他的手臂,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實打實的,聲音清脆明亮,將他的半邊臉都打紅了。
亞力克呆了呆,長這麼大,沒人對他動過手。
他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轉身走過來,一把拽住她的頭髮,將她拖到浴室,推入浴缸。
嘩的一聲,濺起了水花。
隨即,他也跳了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只知道她會很慘。
納薇尖叫著、掙扎著,想從浴缸里爬出來,卻被他攔腰抱住。
亞力克抓住她的頭,臉朝下,狠了勁地往水裡按。
他是天之驕子,一巴掌的代價,絕不會小。
水從四面八方急涌而來,她的眼口耳鼻里灌滿了水,一股可怕的窒息感瞬間包圍。求生的本能讓她拼命掙扎,可越是掙扎,他越是用力,仿佛鐵了心要弄死她。透過水,她隱隱能瞧見他扭曲的臉,無邊無盡的恐懼將她淹沒,似乎能聽到死神臨近的腳步。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是魔鬼!
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心肺已在爆炸的邊緣。而令人絕望的是,哪怕她今天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替她出頭。誰會為踩死一隻螞蟻痛惜?
恍恍惚惚間,她想到了家裡的媽媽。
在水中,納薇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隱隱的,仿佛看見了媽媽的笑。小小的自己,穿著新做的衣裙,牽著媽媽的手,去寺廟拜佛。
納薇要什麼?
納薇什麼也不要,只要媽媽永遠健康。
小時候的對話,早忘到北冰洋的事,沒想到此時此刻,卻突然浮了起來。
真是快死了。
一個人走到終點,才回會想起很久前的事。
她已經沒力氣掙扎了,漸漸地停止了反抗,心想,如果就這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下輩子投胎,做蟑螂做老鼠,也不要再做人了。
這可能是最後一滴眼淚,掉進浴缸里,和千萬滴水混合在一起。
納薇掉進一個又黑又深的深淵,沒有光亮,萬籟寂靜,就像黃泉道。
就這樣孤寂地死去?
在她彷徨的時候,臉上傳來了刺痛,她的眼耳口鼻離開了水,似乎又可以呼吸了。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像一條擱淺的魚,趴在浴缸的邊緣,大口地喘著氣,狼狽不堪。
而那個罪魁禍首卻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個握著她生殺大權的王者,眼中沒有感情,只有冷血。
見她清醒,他不再抽她耳光,而是低下頭,仔細地審視她,一字一頓地問,「你痛苦嗎?」
納薇嗆著水,下意識地點頭。
他笑了起來,「你痛苦,我就開心了。」
她有氣無力地問,「為什麼?」
亞力克笑得更加可惡,「因為我的快樂,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他的綠眼睛在晨光下熠熠生輝,像一塊瑪瑙般透澈,但是他說的話,卻讓他看起來像惡魔。
納薇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無恥成這樣,更不知道,傷害的話可以不費餘力地張嘴就出。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算你倒霉,正好被我選中。」
這個回答太可怕,她不想和他有交集,半點不想。
她掙扎著,無意間將浴缸上的擺設打碎了,糾纏中,玻璃刺進他的手,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亞力克揚起手,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有仇了。」
她以為他要打她,下意識地縮頭,但他只是拿帶血手來回摩挲她的嘴唇。
「我這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毀滅……」他湊在她耳邊道,「毀掉一切希望。看著人,在絕望中掙扎。」
他的話讓她瑟瑟發抖,從來沒有這樣厭惡一個人,但也從來沒有這樣恐懼一個人。噩夢從現在開始,還會一直延續下去。早知如此,當初她不該救他,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心,反而成了南郭先生。她救的,是一隻最兇殘的狼!
亞力克從浴缸一步跨了出來,將身上濕淋淋的衣服脫掉,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