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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感受到了兩道注視的目光,她慢慢的睜開雙眼。只是一瞬間的凝望,我心中猛然一跳。不為其他,只因她眼中有我苦尋不著的天堂,瞬間融化了寒冰似雪的心。
我忍不住伸手將她摟在了懷裡,她沒有反抗,只是安靜地將頭靠在我的肩上,聆聽著彼此間的心跳。這時心底湧起的激動幾乎將我淹沒了,不敢再有進一步的親昵舉動。不是不想,而是生怕打散這份難得的默契。原來,我們之間除了仇恨還有其他情愫的存在!而放下負擔後的兩顆心靈也可以是如此的純潔,天知道那一刻我是多麼的不情願放手!
於是,我開始期待著未來!想到懷中的這個女人終將成為我的妻子,心中激起一陣又一陣喜悅的狂瀾。
可是,這種幸福的感覺卻是如此這般的短暫,嘴邊綻開的笑容尚未殆盡,便似曇花一現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驟然變色,海天間頓時布滿了陰沉的昏暗,失去了原有的生氣。猛勁的海風呼嘯著捲起了萬層浪潮,洶湧地一次次侵襲上斷崖,飛濺的海水如同雨點般片片灑落在身上。
一聲清晰的呼喚聲在岩石的盡頭傳來,懷中的人兒忽然開始輕顫起來,我下意識的將她摟緊。可是她卻抖得更加厲害,連帶著我也是一顫。
閃電如銀蛇般在雲縫中亂舞,伴隨著一道驚天的雷鳴聲,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慢慢地顯露出了身影。一張鬼斧神工琢成的臉上有雙幽暗的黑眼睛,散發出澤澤光亮,深邃似海卻又漆黑勝夜。我看著他,痴了。而他也同樣的一眼不眨,海岸線上只見兩個凝固了一般的影子,在彼此孤獨的宿命里靜靜地對望著。不禁迷惑了,有難麼一瞬間,我甚至以為那是另一個自己。我不懂,為什麼上帝在鑄造出一個人之後,還要再捏塑出一個他的影子來。
許久後,他忽然朝著我,不,確切地說是朝我懷裡的她輕輕一笑。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燃燒了她的瘋狂,掙扎不休,如破繭而出的彩蝶般迫不及待地向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看著她離我漸行漸遠的身形,驚訝、悲傷、無奈、痛苦、絕望,各種各樣的感覺同一時間裡湧上了我的心頭,登時百感交集。
我深情地呼喚著她的名字,並伸出了手,包涵著無限的渴望。可是她只是抬起那雙炫如辰星般的眼眸陰冷冷地看了我最後一眼,便毫無留念的轉身,隨著那個人一同漸漸隱沒在黑暗之中。於是我紅了眼睛,發瘋似的追上去。
難受麼?我只是要讓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斯圖亞特,你對姐姐所做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全部償還……
我好恨……
一聲聲交疊的怒吼撕裂了天際,伴隨著狂妄的風嘯絲絲縷縷地傳入耳畔,阻擋住追逐的腳步,我下意識地回首,濃霧中似乎有一雙鬼火般閃爍不息的綠眼正窺視著所發生的一切。
我駭然大驚,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就在我快要碰到她的衣角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猖獗而欺凌的笑聲,緊接著兩聲刺耳的槍聲響起。眼睛一花,然後就看到她,我的寶貝,倒身於血泊之中。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隨之停止了。揮舞雙手,我企圖抓住一絲希望,可是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她不停的墜落,最終被無邊的海洋吞噬了。翻滾的波濤,驚駭的浪潮衝擊著她纖弱的身體,藍色的大海豁然被紅色液體染紅。恐懼侵蝕了全身,我仰天狂嘯。
……不,你們誰也不能帶走她……
……
「貝洛!」
一聲驚叫,鑽心的疼讓這黑色的夢境戛然而止,冰冷的空氣中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息。已經多少次了,都重複地做著一個夢,夢見懸崖上的那片藍色天空,令這樣堅定不移的我也變得困惑起來。
虛弱地倒回床上,漫延在全身上下的烙痛如同火噬般消磨著意志,卻也讓我頓時清醒過來。
手術結束已經三天了,可是這徹心的痛楚始終刻骨銘心。從頭到尾我都拒絕使用麻醉,胸中的痛刺激著腦神經,呼喚著昏昏欲睡的意識。我需要清晰的思路,因為還有一件尚未完成的事情在等候著,而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咬緊牙關,我掙扎著下床,不讓自己有片刻的消沉。
「為什麼拒絕使用麻藥?你不是神!」
門口傳來了一個男人幽婉的聲音,即便語調中充滿了憤怒和指責,卻還是如此輕柔,宛如蜻蜓點水般滑過耳際。我沒有回頭,卻已知道來者是何人。
「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些。」相反與他的急躁,我用平靜的語調問道。「有貝洛的下落了麼?」
「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他凝視著我的雙眼,閃爍其詞。
我沒有回答,卻眯起了雙眼,陰冷的目光直射他心底。
「她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麼?」他不禁又問。
「少廢話,說重點。」聚攏眉峰,心裡有了些許不悅。
我煩膩的語氣讓他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說道,「和七年前一樣,阿爾弗雷德準備用她做餌,將你引去他家人的墳頭。」
「現在他們人在哪?」我問。
「在斯諾亞海的南側,靠近丹麥。」
看來事情還沒想像的那麼糟糕,我沉思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要借你父親的潛艇。」
「這個沒有問題。」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準備怎麼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