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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旁觀,卻依然不置可否。漸漸開始意識到先前自己太過輕敵,埃文深邃的眼光讓我心中一顫,他到底想從我這獲得什麼信息?
半晌,他菱角分明的臉上慢慢盪開一抹笑容,像慈愛的父親面對著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包含了無數溺愛。
「貝洛,以前的你可愛許多。」
他的笑臉遠比眼光更刺眼,我無法領悟其中的暗語玄機。
於是,我主動出擊,問:「你們是誰?」
而我又是誰?這個疑團顯然可以從兩人身上得到答案,他們甚至比我更了解自己。
「我們每人身上都背負著一個使命。」
「是什麼?」
「你。」他的手指向了我。
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我的眼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但我們的目的是保護你。」萊恩補充道。
「保鏢?」我揚眉。
「可以這樣理解。所以對我們,你完全可以卸下全身防備。」
「什麼原因?」我一針見血地問。
「恕無奉告!」 這個回答在我意料之中,顯然無法令人滿意。
「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們?」我咄咄逼人地反問。
「你必須相信,沒得選擇。」
他的話說得太滿,我不愛聽,怒極反笑,「哦,是嗎?」
「組織上的安排我們向來只需服從,無須知道原因。」對於我的怒氣,他們似乎並不以為然。
「那麼,再見。」 我冷哼,臉上已顯示出諸多的不耐。
見我跨步離開,埃文動了動嘴唇,最終沒發出聲來,兩人始終沒有阻攔。氣氛異常沉悶,這或許是一次機會,我本意並不想放棄,但是此時此刻玩的是心態。埃文、萊恩和我都是同類人,恐怕要讓我們其中任何一方做出妥協都不那麼容易。
當我走出十米的距離時,安靜地幾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一場欲擒故縱的遊戲中,能堅持到底的自然就是最後的贏家。我冷笑,只所以可以坦然處之,因為我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鹿死誰手尚待揭曉!
我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心情異常壓抑沉重,不是因為這兩個陌生人,更不是因為他們說過的話,而是因為尹恆!想到他,心中不自覺地流過一股暖流,緊繃的眉頭得到暫時的舒展。已是凌晨三點,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想必此刻他正開著車發瘋似的在城市每個角落裡尋找我的身影。
面對尹恆灼熱的愛意和殘酷的現實,又該何去何從?向來冷靜自負的我竟也變的急噪不堪,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伸出雙手環抱住自己有些發冷的身體,眼前出現他溫暖的胸膛和溫柔的臉龐。心頭掠過一陣酸楚,此時才明白欲愛不能是一種何等的淒涼。露珠沾滿了我的髮絲和衣襟,濕潤的霧氣瀰漫了雙眼,眼眶裡有淚光在閃爍,我的淚也只能在此時無人的夜空下肆無忌憚地墜落。我甚至像個小女生般期待他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寶貝似的將我揉進懷裡,為我撐起一片天。天上的星星依然不明事理地眨著眼睛,仿佛在嘲笑人世間的痴男怨女。
凝望著天際的明月,如此的明亮,像一雙明亮的眸子訴說著滿腔情懷,我痴了。寒風中,冷月下,我傲然矗立。奇蹟到底沒有發生,我的騎士也並未如期而至。風吹乾了我臉上的淚,心也逐漸變得麻木了,天亮了我還是要做回那個忘情忘義的唐吟。
大廈玻璃窗里倒影出一個孤寂的身影,我凝視著自己,一張平淡無味的臉,扔在茫茫人海中,恐怕很難再被發現。可是即使有這樣庸俗皮囊的我卻仍然不能擁有寧靜的生活,為什麼?謎底的答案已快呼之欲出了吧。昨晚和埃汶萊恩的見面談話,讓我至少清楚了一件事,從此以後再也我無法一如既往的掩耳盜鈴了。
天邊漸漸地泛起了白霧,我轉身離去。天亮之後,我將面臨最不願意面對的事。
尹恆的車已歪歪斜斜地停在車庫外面,我抬頭望著自家的窗口,淡綠色的窗簾將整個房間遮的嚴嚴實實。
……老婆,我們買綠色的窗簾,好不好?你太沉默了,綠色好讓人覺得生氣盎然……
……我們有自己的家了!我要在這自己設計的家裡終老……
……和你一起變老……這是我最大的心愿……老婆……
尹恆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我腦中迴蕩,久久不散。站在門口握緊手中的鑰匙,這瞬間找不到面對的勇氣。閉起雙眼,我在心中嘆息,6年的掙扎始終逃不過這天的到來。
對不起,尹恆。不要怪我絕情,要怪就怪這人世間太多的無可奈何。
在房門打開的那秒,心中所有的感情都降到零,從此以後我必須帶上一張面具做人。鑰匙轉動的聲響驚動了趴在桌子上打瞌的尹恆,條件反射性地一躍而起,見來人是我,緊繃地神情才得已鬆弛。
「什麼都不要說。」見我挪動嘴唇,他飛快地打斷我,「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被他緊擁在懷裡,我聽不到自己呼吸的聲音。他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透過層層阻隔,我仿佛看到他的心在流淚,一直以來他是否也與我一般敏感?這最後的擁抱讓人貪戀,溫暖依舊。伏在他胸膛前的我嘴角不自禁地浮現出一朵苦澀的笑容,它曾是我昨夜遙遙不可及的奢望。我此刻的處境他無法理解更無法助以一臂之力,而我,卻又承受不起一份平凡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