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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了。」 她抬起頭望向自己的丈夫,一字一句的說道,聲音平靜而堅定,「我拿命還你們。」
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他仰頭狂笑,「 醫院裡一共一百三十條人命,加上那個土著男人,你一個人的死能換回誰的生?即便你死了,奧丁神的光芒也永遠不會照射到你的亡靈!」
她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冰凍三尺的寒氣立即鑽入骨髓,可是她再也感受不到,因為此刻已經身在無間地獄裡。
「我可以忍受你的一次出軌,可是我的家族聲譽決不允許!如果DNA測試出這對嬰兒繼承的不是斯圖亞特家族的血脈基因,那麼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扔下這句話,格雷德頭也不回的離開。
漫天飛舞的雪片中只剩下威爾瑪一個孤寂的身影不停的在瑟瑟發抖,眼角的淚水在落下之際已凝結成了冰花。一直以來,她嫁的就是一個家族,雖然貴為皇族後裔,卻從此失去了自己。自小她就是被斯圖亞特家族挑選出的准媳婦,經過十年的精心培養,她的一舉一動都得體典雅,奉命和格貝德完婚,一個出色完美的丈夫就是全部,天賜的美貌讓她順利地扮演著這個貴婦人的角色。
人都是貪心的,既是完美如她,也無法無欲無求。在里根培斯島上,隱姓埋名的她和丈夫被一群土著人攻擊,而她被迫劫走,送與土人中最至高無上的酋長。與那個的土著酋長相遇相識不到二十天,卻讓她嘗盡了一生不曾有過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愉悅,脫離尊重的愛,霸道的占有和生命的脆弱。她是別人的妻子,她不愛他,可是酋長仍然硬要了她,讓她陷入他帶來的那種肉與欲,愛與恨相交錯的歡愛中不能自拔。他兇狠殘忍,常常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卻同樣叫人刻骨銘心。正如他所說的,他是一個惡魔,一直都站在地獄門口等待她,等待像她這樣高貴神聖的女神墜落凡塵,誘惑她,最終將她一起拖下地獄。
在命運的追逐中,她卻不曾覺得委屈。站起身,抖落一身的白雪,走回那座為她而建造的囚籠。在那裡她擁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不知不覺竟已轉到了育嬰房,遣退了兩位奶娘,她側身入室。柔軟的床上,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像天使與魔鬼的交錯。她不禁黯然,為什麼上天要賦予他們同一張臉的同時又賦予他們不一樣的膚色?為什麼不同膚色的兩人卻註定要成為兄弟?這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嗎?
她的手撫過嬰兒黑黝黝的臉,在滑嫩的頸間徘徊,所有的罪孽就由她來背吧。
「如果可以這樣結束,不失為一種幸福……」她喃喃自語,一絲金色發縷滑過臉龐,遮住她秀美的半邊臉。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穿徹長廊,驚動了宴會中的人們……
「先生,夫人又去了育兒房。」一個中年男子穿著黑色西裝,恭敬地站在格雷德的書房裡候命。
「嗯,這樣也好。看見自己的孩子也許可以讓她解開心結。」格貝德放鬆身體,向靠背後仰。
那男子輕鎖眉峰,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瞄了一眼格貝德,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博澤,你想說什麼?」
「夫人這件事,不知道您打算如何處置?」有些猶豫,但他究竟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提到此事,格貝德慵懶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博澤被他一瞪,有些驚慌的低下頭去看地板。
視線掃過擺設在桌面上的一支鈴蘭花,他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銀鈴般的聲音。
……如果我是鈴蘭花,我一定會把幸福帶到你手中……
「我該拿你怎麼辦?」格貝德撫摸著純潔剔透的花瓣,不自覺中放柔了目光,輕聲自言自語。
她恨他吧,恨他的絕情,恨他的心狠手辣。可是強大的斯圖亞特家族又怎麼會允許這種醜聞發生,更不允許讓一個基因血型不明的人在家族中成長。為了保存她,他只有選擇犧牲別人的性命。在嬰兒滿歲的時候,他毅然的讓兩人做了DNA測試,出人意料的是,擁有潔白膚色的嬰兒流著斯圖亞特家族的血脈,遺傳了他的基因。得知這個消息後,如此剛硬的男兒竟也無法控制的淚流滿面。這代表著至少兩個嬰孩中,至少可以存活一個。
「先生,」伴隨著一聲叫喊,書房的門被人粗魯地撞開。博澤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訓斥幾句,卻見來人滿手是血。
「先生,夫人她……她……自殺了。」說完這句話,她來不及喘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什麼?」格貝德臉色一變,霍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力氣之大竟然捏碎了花瓶還不自知。下一秒鐘人已經跨步出門,一聲聲嘶吼聲逐漸的遠離,那朵鈴蘭花亦隨風飄零,最終灑落在支離破碎的花瓶上,一切仿佛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在強大的壓力和輿論之下,威爾瑪終究還是選擇了逃避,即使他用羅瑟特神來詛咒她,仍然未能留下這朵幾近凋零的鈴蘭花。已經幾天了,育嬰房裡仍然瀰漫著一股淡薄的血腥味,這是她離開前留下的味道,即便如此腥甜苦澀,他仍然如獲至寶。逝者已去,可是活著的人卻還要繼續生活的殘酷。
新的育嬰房仍在建新中,在這之前,一切暫時不做調動。嬰兒在襁褓中對他咿呀呀地笑,全然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將是如何一個命運。孩子純真的黑臉,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入他的心,如果沒有那個該死的黑人,沒有那次該死的暗殺,一切都不會發生。格貝德咬緊牙,伸出一手探向嬰孩。看見有人注視著他,小嬰兒揮動著胖乎乎的手臂想要摸格貝德的臉。咧開嘴露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對逼近的死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