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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住嘴唇,點頭。抬起頭望向天空,以為這樣淚便不會再流出眼眶,是這一顆顆不聽話的水珠還是不受控制的墜落。
他伸出手指為我拭去眼角滲出的眼淚,旁若無人地凝望著我許久。這燦爛的夜空下,彼此眼中只有對方。
他緩慢地挪動著嘴唇,問道,「你的淚……是為了我流麼?」
我沒有說話,卻用更多的眼淚來回答他。
被他狠狠地摟進懷裡,然後我聽到了一個飄渺如煙的聲音,「從來沒有人為我而流淚……」
「……」我無語以對。
「走,我們去尋找幸福。」他忽然拉起我,穿過層層人群,像兩隻絢麗的彩蝶。穿過樹林,爬過石崗,樹枝劃破了美麗的裙子,心情卻如此飛揚。
夜晚的白崖依然壯觀,我站在山腰上衣袂飄飄。在這裡,可以俯視河邊一簇簇搖曳的火影和人們歡快的身形。肖佇立在我身邊,像是一座沉寂千年的雕像般。我就這樣一直望著他,無法別開眼,仿佛可以望穿他的內心,看清這縷幽魂在曙光與黑暗之間的掙扎一般。
「三十三年的光景,太陽的光芒從不曾投射到心中。天堂或者地獄,我以為上帝只留下了一條路……像我這樣的人,還可以找到幸福麼?」他又轉回頭來看我,眼中閃爍著一種幾近妖異的悽美,似乎悠悠地訴說著心中那種抽搐的痛苦,宛如呼吸一樣地延續著。我只覺得心臟慢慢得糾緊,一種難言的淒楚貫穿了全神,疼痛不斷擴散。那雙幽深的眼睛其實一直都在流淚,只是被強烈的仇恨蒙蔽住了,才會讓人看不見。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在我心中。直到今天……」說到這,他忽然打住話頭,看著我背後的天空,喃喃自語,「北極光……」
聽到他的話,我猛地轉身,一下子被眼前的奇觀怔住了。幾十道深綠色的光帶突兀地從雲團中射出,直衝蒼穹。短短的一瞬間,又溫柔地瀰漫成淺黃色的雲帶,縱身直貫天空。極光連續變動著,速度之快猶如雲彩被風吹散了一般,點點斑斕,縹緲而繽紛的顏色地灑滿了夜空……
壯觀美麗的極光好像有種魔力般,攝取人世間的孤靈,緊握住雙手,我的眼睛像是上了癮似的追隨著。
看到五彩極光的人註定了一生的幸福……
一生的幸福!
我不由得望向肖,他一臉沉思,似乎也被這美麗得讓人心碎的景致震驚了。宇宙間那燦爛的彩光映照在他剛硬的臉上,折射出那不屬於人間的英俊和優雅。半晌後,他那雙向來陰冷的眼睛裡燃起了希望,嘴角划起一個弧度,淡漠的讓人生疑,可是他卻真的笑了。
他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卻讓我再度流淚不止。
我很快樂,不得不承認,愛比恨美好。貝洛,你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幸福的人……
他說。
第二十五章 緣起緣滅(下)
有人說過,如果將心裡的許願面對上帝訴說,他會真誠的聆聽,為這一刻而感動。每個人都是他的孩子,只要真心懺悔,會得到寬恕。
於是,我去了那個灑滿了神聖光芒的地方,帶著滿心的虔誠。
我不是基督教徒,卻不由自主地用心禱告,祈求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被寬恕。
燭光閃爍,上帝的畫像溫馨而安詳,宛如天籟般的聖歌在大堂中迴旋,蕩氣回潮。聖潔的音律蘊含著一種神秘和超脫,在這純靜歌聲的感召下,讓人不由自主地摒棄身上的戾氣。
「上帝在天堂為每個生命而祈禱。」慈祥的聲音在我前方響起,遮住了一大片亮光。我輕微地顫動了下睫毛,沒有答話,也沒有抬頭,繼續低頭禱告。對方也同樣沉默著,緩緩地將手放在我的眉心上,手心裡有種粗糙的感覺,卻很溫暖,企圖撫平我糾結的眉頭。他輕聲念頌詩經,聲音清晰而和藹,不自禁帶動著我,低聲重複著他的話語。
神啊!請寬恕我的罪過吧!
來自天國的音樂大氣輝弘,洗滌著人世間的罪孽,讓我的心境也逐漸變得寧靜祥和。
「我的孩子,告訴我究竟是什麼讓你如此不快樂?」
聞言,我抬起頭,他穿著黑色的牧師衣服,顯得莊重而肅靜。他的眼睛深如潭卻又平和無比,鼓舞著我放下心中的抵抗,一步一步走出心底的陰影。
「我愛上了丈夫的兄弟,手上沾滿了血腥……」說到這,我突然停住了口。在他平靜的目光下,只覺得自己卑怯而骯髒,不由自主地別開眼光。我咬住嘴唇,縱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他認真的聆聽著,只有當我沉下聲音的時候,才緩緩開口,「每個人都是有罪的,只是看你如何去面對過失。」
「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人還可以得到上帝的救贖嗎?」我不禁問道,望著他手中的燭台,火苗在空氣中跳動,一如我顫抖的心。
「仇恨是上帝給我們的考驗,不要讓它們蒙蔽了純潔的心靈。」牧師收回手,向著我微笑。
「我不明白。」我的眼中滲出無限的茫然。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原諒的錯,只有無法挽回的人。」
他的話沒有替我撥開雲霧,卻令我更加迷惘。我似懂非懂的點頭,只見他胸口的銅製耶穌像在燭光下泛起一層銀色的光圈,顯得肅穆而莊重。
「仁慈的主永遠會在這裡祝福你。」他搖了搖頭,一聲嘆息。最後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