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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宇間的神情似乎燃起了他的興致,揮手讓身後的隨從退下,便在床頭站定。似乎有一樁大買賣在其中,有人自動加入這場戰爭,令我渾身細胞跳躍起來。
「不怕我突然發難?」我好整以暇地靠在床背上,望向他。
「你不敢。」他堅定地說道。這話似乎說的太滿,我不愛聽。世界上沒有我不敢的事,只有我不齒去做的事。似乎注意到我神態上的變動,他話鋒一轉,又補充道,「你也不會選擇和我作對。」
我淡淡地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一向的做事原則。」
「好一個原則!」他乾笑兩聲,眼光隨即凌厲,咄咄逼人地問道,「那如果人來犯你呢?我兒子對你的興趣似乎與時俱增,你能擺脫他?」
「不能。」我如實回答。與他對視一眼,心中不由地想,不知這個老的在小的面前有多少威懾。
上下打量我幾下,他忽然失聲笑了,平靜而柔和,這樣的笑容反倒讓我警惕起來。
「好了,好了。別再孩子氣了。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孩只有我最了解,七歲的時候為找一隻山鷹,他放火將整座樹林燒了,被尋回的鷹最後變成了標本,至今矗立在他房間裡。而今天你的處境,就像當年的那隻鷹,無論飛到何處,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逮到你。」
不惜一切代價!他確實做到了。在見到斯圖亞特之前,我一定會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但此時他的話已成功在我心中激起陣陣漣漪。
「你想怎樣?」我直截了當地問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不會天真的相信他此次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大施慈悲。
「今年我已經六十五了,」他看了我一眼,口氣含沙射影,「是非恩怨已不該出現在這個年齡,我要看到的是一個家,而不是一個戰場。」
冷冷地虜獲他閃爍的視線,我體會這句話其中的含義。以他的身份,和斯圖亞特的社會地位,自然不會將手無寸鐵的我放在眼裡,況且我不是也永遠不會成為他們家族中的一員。那麼,他所謂的戰爭是在誰與誰之間呢?
斯圖的臉在我眼前飛快地晃過,靈感乍現,那天在弗蘭克林的府邸,站在斯圖身邊的黑色影子,短暫的出現後繼而即逝。
肖.斯圖亞特,休的胞兄。
不錯,是他!
這個人簡直是魔鬼的傑作,本不該降臨在這世界上的地獄使者偏偏陰錯陽差出生在這尊貴如神的家族裡,他身上惡魔的烙印叫他掙脫不開煉獄的枷鎖,卻也得不到神的解救,所以他只能在濃烈的痛恨中沉淪。同樣的生存環境,卻有著不同的成長過程,被人唾棄遺忘的滋味讓彼此間的仇恨之火越燃越灼烈。
這也是他轉身找上我的原因。但精悍的老頭似乎忽略了一點,我不是可以令人擺布的傀儡!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退為其次,並不打算配合他。
他皺起了眉頭,精銳的目光掠過我的臉,企圖越過年齡的界限看穿我的想法。沉吟半刻,他慢慢說道,
「肖終歸是威爾瑪的兒子,這幾年來我對他在暗中的小動作,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斯圖亞特家族正統的接班人是休,這個決定我無法改變,從肖帶著那頭黑髮,那身黝黑的皮膚來臨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註定了今後被排擠的命運。同在一個屋檐下,比起萬眾聚焦的休,他始終只是一個被丟棄的影子。我相信,嫉妒會讓他恨透我們,尤其恨休。表面上,兩兄弟的關係維持的風平浪靜,但背地裡早已是一片暗潮洶湧。如果兩人中只能保存一人時,毫無疑問最後留下的會是休,我只希望他的結果不會太悲慘。」
「你想要什麼?」他們家族裡的恩怨不是我關注的重點,卻是可以的令箭,我在心裡衡量著自己的立場。
「這兩個兒子,我要他們能夠和平相處!」緩緩地吐出一字一句。
「我又能做些什麼?」我哼了一聲。
「讓他們冰釋前嫌。」
他的話讓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你把我當神?」
「你不是神,當然也不可能做到。不過,你的魄力讓我十分欣賞。沒有人敢惹毛休,你卻敢朝他開槍,幾番三次的公然挑釁仍能保住命。我斷言,假如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克制住他,那麼這個人必定是你。休是匹脫韁的馬,關係到家族存亡,我必須制住他。另一方面,我可以預言,肖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會想盡辦法說服你與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在這個家族中他太孤獨,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你的出現,無疑給他的計劃畫上一線希望。」
我將他的話歸納出一個重點,「說到底,你就是想利用我來控制休,同時監視肖。」
「不錯。」
「那麼,我的付出能為自己爭取到什麼?」我本沒有這個閒情雅致穿梭在錯綜複雜的家族仇恨中,但這個世界向來沒有平白的得到,更沒有無辜的付出。
「在我能力之內的一切。」他許諾,我暗自揣摩著這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一切?包括你們家族的人從此在我的世界中消失?」我冷冷地開口,更無視於他臉上掠過的一抹難堪,顧及他的顏面不是我的責任。
「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可以承諾你。」掃過我的臉頰,他說道,「但你必須聽從我的安排。」
「什麼安排?」我警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