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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蘭德,自己確實也已經很久都沒有再「看到」或「聽到」了。康寧說他觀察了自己,到這個家之後蘭德都沒有再出現。
但其實危廷自己心裡清楚,在他住進康寧家裡、僅僅是與對方相處的更早之前,蘭德就沒再出現了。
這種危廷苦苦追求了很久很久的局面,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提前到來。
於是,危廷終於不再反對,悶悶地低下了頭。
康寧垂眸看著危廷的黑髮,發現他的發頂有一個小小的發旋。明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但康寧卻半天移不開眼。
過了能有十幾秒鐘,危廷發現康寧這個人怎麼還站在自己面前、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不喜歡這種被人俯視這關注的感覺,便雙腿使力將椅子後移了一點,然後便想站起來自己先走。
直到這時,康寧才注意到危廷腳上的傷。
因為被琉璃劃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挺久,所以危廷腳面上的淺淺劃痕已經結痂止血了。不移動就還好、看不出什麼異樣。
可腳底的傷就不一樣了,琉璃碎片扎的深、又沒有採取任何的保護措施,所以只要一挪動,就會在地上留下一串不淺的血痕。
康寧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不穿鞋?」
危廷懶得回答,直接扶著椅背起身,想回自己那間房的床上躺著。坐了這麼久,渾身都疼的不行。
可剛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邁出去一步,危廷就失去了身體重心。因為康寧竟然彎著腰,攬著自己的膝蓋窩和腋下,將他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
!!!
「你他媽幹什麼!」怔愣了足有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的危廷當即揮拳砸向康寧的胸口,「放老子下來!老子沒有腳嗎!老子不會自己走嗎!」
康寧沉默著,任他打、任他罵,直到最後危廷自己因為有傷折騰不動了,才開口道:「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自虐。」
此時,康寧已經抱著危廷走到了危廷醒來的那間臥室。康寧將危廷放在床上,然後便躬身去看他的腳傷。
危廷頓了一下,隨即便縮起了腳,不願讓康寧看到。
康寧坐在床尾,抬眼看了危廷一下,然後伸出大手,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危廷的腳腕,不容許他退縮。
「別動。」康寧低低地說,「你的腳傷需要處理一下。」
危廷從小到大受傷無數,早就已經習慣了輕傷硬抗、重傷躺平自己修復,從沒有人像康寧這般,會如此細心又認真地對待自己身上的傷勢。
就連自己從前僱傭兵小隊裡的那些有過命交情的隊友也不會,因為每個人都一樣,只要還能走、還能動、還不會死,就沒有什麼大事。
這種被關注、被照料的感覺是危廷從未感受過的,一種奇特又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但危廷不肯承認,哪怕是對自己,他都不夠坦誠。他順勢躺倒在床上,歪著頭看著床尾的康寧起身、到別的房間去拿藥箱,然後回來屋裡坐在他腳邊,認真地坐在那裡為自己的腳傷清創、消毒。
因為最深最長的幾道傷口都在危廷的腳底,所以康寧不得不小心地將危廷的雙腳墊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低著頭認真地用沾了碘伏的棉簽去給危廷的傷口消毒。
危廷這個人,不怕疼、倒是有幾分怕癢。尤其是現在康寧手上的動作還輕之又輕、柔之又柔的,搞得危廷整個腳底板都又酥又癢,必須要用盡全力才能忍住身體不發抖。
這簡直是酷刑,對危廷這種人來說,還不如給他兩刀、或者踢他兩腳來的痛快。
於是,儘管危廷已經很克制地讓自己的身體不要亂動了,但他還是無法抑制怕癢的本能,縮著腳、想要逃開那羽毛般溫柔的觸感。
感受到危廷身體抗拒的康寧不得不停下手上消毒的動作,轉而反手扣住危廷的腳腕,不讓他亂動。
「怎麼,」康寧問,「怕癢?」
「……」被一眼看穿的危廷雙頰一熱,頓覺很沒有面子,於是便黑著臉怒道,「你他媽不是剛吃完飯,手上一點勁兒沒有?」
康寧笑了:「我知道會有點癢,但你再堅持一下,就剩最後一個傷口沒有消毒了。」
「……」
危廷的臉更熱了,康寧這般溫和有禮地對他,無論打罵都是笑臉相迎、悉心照顧,而自己每次都毫不留情地該罵人罵人、該打人打人,搞得自己好像多麼不近人情、不知好歹一樣。
「我才不是怕癢。」於是,危廷的囂張氣焰硬是被康寧的溫風細雨澆滅了一大半,「是你弄得太慢了。明明沒幾個傷口,要是我自己處理,早就弄完了。」
「抱歉。」康寧捧著危廷的雙腳,微笑道,「我不常做這些事。」
語氣之溫和、態度之和善,搞得危廷連冷臉都不好意思了,只好尷尬地偏過頭,不再與康寧對視。
好在康寧也不再繼續施壓,他笑著看了危廷一眼,發現他健康的淺麥色皮膚上,浮現了一層十分顯眼、並且可疑的紅暈。但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緊,今天的一切都已經剛剛好了,自己該給危廷留下點喘息回神的空間,不然這只不認主的喪家犬就會立刻伸開爪牙、揮舞著擊退任何想要靠近的人,再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
細心又細緻地將危廷腳底的傷口全都消了毒,康寧收好醫藥箱,說:「你躺下休息一會兒,等幫傭來了讓她再給你看看,如果需要包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