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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太陽傘擋在洛木蕭的頭頂。
洛木蕭仰頭去看來人,對方的臉色比前幾日好了一些,但仍然顯得憔悴。
「怎麼不撐傘?」顧渚白問他。
「又沒下雨。」洛木蕭說著,撐著地站起來——他忽略了顧渚白伸出來欲要拽自己的那隻手。
顧渚白垂下眼,將自己準備的那束花放在洛木蕭的旁邊。
兩人肩並肩站著,朝李原安的墓地鞠了個躬,卻沒有人說一個字。
又過了片刻,洛木蕭才道:「我得回去了。」
顧渚白難得開口挽留:「多待會兒吧。」
洛木蕭搖了搖頭,往外走了兩步,大半個腦袋都落入日光的追捕之中,他頓了頓,突然問道:「你是為了祭拜李原安來,還是為了……找我?」
顧渚白很誠實的回答他:「都有。」
洛木蕭笑了笑,道:「顧渚白,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說。」
「什麼?」
「你知道在我知道李原安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的時候,我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嗎,」洛木蕭根本就沒想等到顧渚白的答案,他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我想——那我能不能為了你而成為李原安呢?他是什麼性格,我便去做什麼性格的人。」
顧渚白皺起眉頭來。
「不過後來我發現,我做不到。」洛木蕭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我不可能做李原安……也不可能為了你,去成為李原安。」
顧渚白握住傘的手掌用力,指尖關節處泛出白,他死死的盯著洛木蕭,將傘往前送了送,擋住洛木蕭的頭,將那曬得人臉皮發疼的陽光擋在外面,自己卻全然暴露其中——仿佛這樣被曬狠了的疼,才能讓他更加清醒。
顧渚白沉默很久之後,只說出三個字:「我知道。」
洛木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顧渚白這個回答讓他心口湧出一股莫名的失落,他很快道:「嗯,你知道就好。」
「你不必當他,」顧渚白說,「我也從未將你當做過他。」
洛木蕭愣了一瞬。
顧渚白繼續道:「你們不一樣。」
顧渚白其實早就意識到,他們雖然共同擁有過同樣的一個心臟,可誰都不是誰。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個體。
和李原安在一起的日子,顧渚白其實總在接受著對方的陪伴,他以為那就是喜歡,就是愛情。
可是當他為了洛木蕭而生氣,而擔心,而焦急,而擁有過去二十年他從不會擁有過的情緒波動,擁有失去一個人好像整個世界都沒了顏色的感覺,他才發現,那是不一樣的。
於他來說,李原安是家人,是陪伴。可洛木蕭卻是讓他生命重新變得鮮活的改變,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救贖。
洛木蕭改變了,他又何嘗不是?
一個是陪伴,一個是改變,這世界沒了誰好像都能轉,但對於顧渚白來說,沒了他的救贖卻讓餘生的每一天都難以容忍。
「他不會像你那麼不聽話,」顧渚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輕笑來,「他從來不會讓我擔心,讓我焦急,甚至讓我害怕焦慮——」
洛木蕭皺起眉頭來:「你好像在埋怨我。」
「你的麻煩比誰的都多。」
「但是我卻寧願這輩子這些麻煩都伴隨著我。」顧渚白往前邁了一步,兩人同在一把傘下,近得彼此的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顧渚白甚至可以聞到洛木蕭身上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道。
「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顧渚白輕輕道,「你也可以完全放心去做你自己。因為不管你是怎樣的,在我心中,永遠都是一個樣。」
「什麼樣?」洛木蕭追問他。
「我愛的樣子。」顧渚白平靜的說道,「所以你不用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
上了飛機,洛木蕭本來想補個覺,但腦子裡顧渚白說那句話的表情仍然不斷地在腦海里晃著。
他簡直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
表白的樣子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是怎樣的,洛木蕭的心臟卻發了瘋似的跳動起來——對方平靜的樣子,卻讓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掉了。
顧渚白送他來了機場,親眼看他上了飛機。
如今的顧渚白和之前的顧渚白仿若是兩個樣子——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把他關在醫院裡不讓他出去來著。
怎麼轉眼就成另一個模樣了?
洛木蕭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他閉上眼,又看到顧渚白站在那裡對自己表白,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儘管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冷靜,可那為了顧渚白跳動成千上萬下的心臟,還是不爭氣的再次跳動起來。
第127章 下周舉行婚禮
蜀城這座城市,給人感覺總是慢悠悠的。
在本該忙碌的時候,大家都悠閒地喝著茶,打著牌,談論著這家長那家短,似乎沒將賺錢走向人生成功這件事當做畢生追求,他們的日子就這麼跟著日子走,太陽起,太陽又落,一天結束得也慢悠悠的。
洛木蕭過來了之後,反而找到了一點生活的樂趣。就是在工作室門口坐著不動,觀察那些經過的路人,分析他們是個怎樣的人,也覺得有趣。
洛木蕭有一天突然就有了點靈感,於是開始創作,他專門挑那些一看就有故事的路人——比如說那一個雙腿上明顯帶著污漬,估摸著是剛剛摔進了哪裡剛剛才站起來的男人,他一邊皺眉一邊打著電話,嘴裡止不住的沖那頭念叨著些什麼,讓洛木蕭很快想到了一隻滾了滿身泥漿暴躁不已的小猴子——雖然這麼形容有些幼稚,但洛木蕭的第一個想法確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