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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又在無意中傷害到他了,只是不知為何,自己心裡卻一陣陣難過。能說得出口的也就是那老一套的三個字了,可我卻不想說。
他不看我,同樣彆扭地抿著嘴不說話。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想我還是走的好,可是……我怕我忍不住眼淚了,我可不想在他面前服軟。於是我說:「我……去一下廁所。」
他終於扭頭看我了,眼神卻像看怪物一樣,狂瞪著我。我不管,自顧自徑直跑到洗手間。
又用上這一招了,以前參加聚餐、會議、派對時經常使用的絕招——藉故上廁所,逃避眼前的問題,或者乾脆直接逃跑——也是常常被衛東取笑的一招。
可眼淚並沒有像預想的那樣流出來,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只覺得好狼狽。秦小娜,你這傻瓜……我發覺自己變得脆弱了。自從失去衛東以後,我一直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變得獨立、變得淡然,我也一度以為自己做到了。可如今看來,我反而更軟弱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或許與陳莫有關,也或許無關。或許,我和他確實走得太近了,傷害、迷惑、失去自我,這是我應該時刻提防的問題,可卻在不知不覺間被我忽略了。為什麼?就因為我們曾經爭吵後來又和解了嗎?所以就誤以為可以將這種彆扭的關係繼續彆扭地持續下去?
錯覺。
就像低熱,讓你誤以為你是健康的,其實卻一直燒灼著你的身體,它卻始終用暖暖的熱意讓你毫不知覺。等你發覺的時候,傷害早已深入骨髓了。就是這個道理。
我逐漸冷靜下來,沒想到自己還能分析得這麼透徹,再往下多想幾層,或許就能撇清這些困惑的由頭呢。我於是往浴缸邊上一坐,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陳莫在外面拍門。我沒理他。停了一會兒,他說:「小娜?秦小娜……還不出來麼?你在裡邊半個鐘頭了……」
我應了一聲,卻不想動。我是想走來著,可又不想跟他照面。最好他自覺地回自己房間,我再趁機走掉……這麼想著的同時覺得自己有點毛病,我有什麼好怕見他的!
又過了一會兒,好像聽見他嘆了口氣。「我……剛剛說得太過分了……你出來吧。」
都這種時候了,他又說這種話!害得我又得重新忍住眼淚,哪裡還敢出去?
又等了一會兒,「咚」的一聲。他猛然捶門,很重的一擊。「秦小娜,快出來!」
我猛地站起來:「幹嗎!」
「……我要上廁所!」
我「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陳莫在門外,雙頰緋紅,可能是看到我面帶笑意,他緊緊地皺著眉頭對我怒目而視。我這時才注意到洗手間的牆上裝了金屬扶手。看到他移動輪椅,我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順口問了一句:「要幫忙嗎?」
他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臉卻紅得更厲害了。
趁現在離開倒是個好時機,可不知為什麼,我又不想逃了。要是就這麼走了,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會尷尬的……要是就這麼走了,還會有「下次」嗎?
結果他出來的時候我還在客廳里站著。他並不正眼看我,只說:「你回去吧。」
我說:「好。」可人還是杵在那裡,也沒有走的意思。
他好像還想趕我,可估計是不好意思趕第二次,只好說:「我去睡一會兒。」
我點點頭:「嗯,好好休息,最好能把燒退了。」
「也不是說退就能退的,老想著也沒用。」他淡淡地說,聽不出是不是還在生氣。
他轉動輪椅進了自己房間,我下意識地跟上去,又在快要進門時退了回來。我在門外發了一會兒呆,想了想,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拿進他的房間。他已經坐在床上了,身後墊了好幾個靠墊。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坐到床上的,看來他已經能像那個理療師夏曉風說的,自己照顧自己了。
我把水杯放在他的床頭。「那……我回去了。」
「嗯。」
「……等你睡了我再走。」
他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你在這兒我怎麼睡得著?」
「那……我在客廳。」
他盯著我看,忽然說:「我怎麼覺得,你比我更像頭倔驢。」
我一愣,想起昨晚擅自篡改了他的童話。我等著他繼續說,他卻不說話了。看來他還沒有看到我做的修改。昨晚是抱著玩樂的心情,如今想來卻有點可笑,在現實面前,童話是如此無力,甚至還有些可悲。童話,終究只是童話。
隨手帶上門,一眼瞥見被我擺在一旁的塑膠袋,這才想起那份特意買來的早點。白粥早就冷掉了,就算沒有冷掉,我也不可能再進屋去問他要不要吃。
我想走,又想著需不需要給他買點退燒藥。忽然又想起,低燒一般不用吃藥。
是的,低燒不必吃藥,等著自愈就行。
我愣愣地坐在沙發上,一個人把已經冷掉的粥慢慢喝了下去。
第18章 機會
我辭職了。
我的理由是想要專心經營書店。爸媽剛開始有點驚訝,不過很快接受了,畢竟早在跟衛東談婚論嫁的時候,我就有過辭職的打算,現在只不過是將計劃推遲了一點。
至於另一個原因,就是陳莫。不怕承認,我不放心他,自從他那次在書店裡摔倒受傷,我就有了辭職的打算。我不想再看到那天的情形,我不想再留他一個人,不想再讓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