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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劍鯤卻是淡淡道:「你當我生活不能自理?」
「啊……不是……」繆晨光覺得他可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釋,「我是說……這種薑湯一般人都不會做……我就不會……」
她急急解釋著,蔣劍鯤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卻仍只淡淡道:「我不是一般人。」
繆晨光一愣,搞不清他話里的含義,只好低頭喝湯。隔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喃喃道:「對不起……」
「……怎麼?」
繆晨光不說話。
蔣劍鯤等了一會兒,聽她沒回音,便悶哼一聲:「……你當你少做幾頓飯就能餓死我了?我早說了,你在不在都一樣,離了你說不定我過得更好……至少用不著服侍人吃藥。」
繆晨光無言以對。「嗯,對不起……早知道昨天不去找阿咪了……結果也沒找著,還弄成這樣……」她說著,鼻子忽然一酸,眼裡頓時淚光盈盈。
蔣劍鯤自然看不到,但卻聽出她聲音發顫,鼻音發悶。他又開始皺眉。「想什麼呢?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嗯……對不起……」繆晨光喃喃地道著歉,淚水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撲簌簌地掉進湯里。
「……怎麼了?」
「沒……沒什麼……」
雖然盡力掩飾,蔣劍鯤還是聽出來了。他沉著臉,看上去不太高興。其實繆晨光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哭,只是一直有股說不出來的委屈在心裡頭憋悶著,平時連自己都察覺不到,可一旦遇到頭疼腦熱身體不適情緒不佳的時候,那道閘門就這麼被打開了,壓抑的情緒像泄洪似的洶湧而來,一發不可收拾。
繆晨光仍是盡力忍著不出聲,她低頭喝湯,任由眼淚滑入湯中,吞進嘴裡。蔣劍鯤一言不發地站在床前,表情有些不耐煩,但終究沒說什麼。好一會兒才突然冒出一句:
「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至於麼。」
繆晨光不說話,只是眼淚流得更凶。他又沉默了一會兒。
「本來就是只流浪貓,你不管它它也死不了……就跟我似的……」
繆晨光一愕,差點被口裡的湯嗆著。雖然他語氣仍是不善,但她覺得他或許是在安慰自己。她不知是該笑還是該說些什麼,也不敢開口說話,怕被他聽出自己的哭腔。喝完湯後,將碗遞到他手上,又把藥吃了,然後迅速鑽進被窩。
「好了?」
「嗯……」
蔣劍鯤端著空碗想要離開,可就在出門的當口,他竟忽然表現出一絲猶豫,好像轉了向,找不准門的位置,盲杖幾次都戳在門邊的牆根上。
「左邊……」繆晨光忍不住出聲提點。蔣劍鯤一愣,隨即摸准了方位,他打開門,卻沒有即刻走出去。
繆晨光只怕他會生氣,不由緊張兮兮地往被窩裡縮了縮。他卻像是有些發懵,又有點尷尬。
「……這間屋子……不常來……」
「嗯……」
他沒再說什麼,這一回很順利地走了出去。
繆晨光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喝下去的薑湯仿佛已經發生了效用,渾身熱乎乎的,卻不是發燒的那種燥熱。她不知為何又有點想哭的感覺,好像剛才那一通發泄還不夠徹底似的。隔著窗簾,窗外已經透出些許微光。她閉上眼試著再次入睡,淚水就順著眼角滑落到枕頭上。
第9章
繆晨光又睡了一整天,身體基本復原。高燒一早就退了,只是說話還帶著重低音,身上也沒什麼力氣。養病這些天她過的簡直是神仙的日子,不用做家務,不用補習英語,不用與北京凜冽的寒風和冰涼的自來水作鬥爭,最重要的是,不用聽著蔣劍鯤的使喚忙裡忙外,還總擔心自己會做錯事招來他的責難。
只可惜繆晨光這人天生不是享福的命,對自己這種「偷閒」方式她始終覺得不安,因此身體稍好一些便又主動做起了家務。蔣劍鯤並不阻攔她,卻也不要她乾重活兒,清潔工作暫緩,三餐也都是叫的外賣。繆晨光很快發現,其實蔣劍鯤有著很強的獨立生活能力。在家時,他可以不用她攙扶指路,他自己吃飯、自己洗漱、自己從東屋溜達到西屋,他會做簡單的家務,也會使用洗衣機和煤氣灶。他還能賺錢養活自己,就靠了一雙靈巧的手。這不禁讓繆晨光覺得,他其實並不需要什麼助手,可能只是為了有足夠的時間專心做泥塑才會找個人來幫他干雜活兒。或許真如他所說,其實她在不在這兒都一樣,他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說不定更好!想到這裡,繆晨光不禁有些佩服蔣劍鯤,卻也免不了心生鬱悶。
在繆晨光生病的這些天裡,蔣劍鯤一直維持著不冷不淡的態度,始終沒給她什麼好臉色。但繆晨光還是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容忍和關照,比如每次叫外賣,他都把從附近餐館拿回來的菜單交給繆晨光,讓她點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姑且忽略他看不了菜單這一點,明知兩人口味不同,他還是主動徵求她的意見,這便讓繆晨光十分感動了。只可惜自己不爭氣,生病的時候什麼山珍海味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只想吃白粥就榨菜。好在房東大姐熱心幫忙,常常將自己煮的白粥端來給繆晨光。
這天時近中午,大姐又是端著一鍋粥上門,見繆晨光正忙裡忙外地晾曬衣物,便說:
「小繆,剛好點兒就幹活?怎麼不多休息休息?」
「沒事兒,就幾件衣服,用的洗衣機,不累人。」繆晨光接過粥,連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