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奇怪的是今早竟沒有聽見繆晨光通常會發出的那種噪音——鍋碗瓢盆、掃帚簸箕,叮鈴哐啷,每每把他從睡夢中攪醒讓他火冒三丈的噪音。
想是昨晚走了太多路,這會兒累得睡起懶覺來了。一路走到西客站再走回來,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蔣劍鯤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決定暫且放過她一回。
他拄著盲杖自行來到廚房,用電水壺燒了點開水,又從櫥櫃裡摸出幾包速溶麥片衝著吃了。他在很久以前就訓練自己學會做這些最簡單最基本的事。雖然沒吃飽,但也不再覺得餓,他走到西屋開始干正事。
可兩個小時過去了,他的胃不再滿足於那點麥片,又開始嘀嘀咕咕地跟他提抗議。而繆晨光卻始終沒半點動靜,更不用說像往常那樣喚他吃早飯了。
蔣劍鯤早已無心工作,此時終於忍無可忍,窩了一肚子火來到繆晨光門前拍響屋門。
「喂,幾點了還不起床?」
誰知一拍之下,門竟然開了。蔣劍鯤一愣,心中不免又有些著惱。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連屋門都不上鎖,不知道他們家的院門是防君子的嗎!蔣劍鯤一臉官司地推開門,反正也不怕看見什麼,他徑直走進了她的房間。
「喂!在嗎?」
沒有回答,他一時疑心自己是在對著空氣說話。也許她一大早就出門了,屋裡根本沒有人。
可他分明聽見她的呼吸聲。
「小繆?」
前方隱約傳來一聲含糊的回答,像是睡夢中的一記咕噥。蔣劍鯤不由皺起了眉,這個鐘點她仍在睡覺,聽見他進門居然也無動於衷,這就已經夠奇怪的了。而且根據他對這間屋子的記憶,聲音發出的方向似乎偏離了床的位置。他點著盲杖向前,杖尖觸到床腳,他伸出手輕輕一觸木板床——床上空空如也。他不由一愣,再往前走一步,腳尖踢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他忙收回腳。
「小繆?繆晨光?」
「嗯……蔣老師……」繆晨光終於被他成功地找到並且弄醒了。
蔣劍鯤大是意外,「你怎麼睡地上?」
繆晨光也是一片茫然,她此時才發現自己竟是裹著棉被靠著暖氣片在地上睡了一夜。「嗯……這兒……暖和……」
蔣劍鯤聽她說話虛弱無力,便俯身朝她的臉摸去。他很準確地找准了她的額頭,拿手一探,眉頭皺得更緊了。
「快起來!」他沉聲說。
繆晨光以為他是來催她起床,不由有些委屈地喃喃說道:「蔣老師……我好像……發燒了……」
「別好像了,你就是發燒了……別睡地上,起來躺床上去。」
「哦……」繆晨光鬆了口氣,試著動了動,渾身上下卻軟綿得沒一點力氣,每一塊肌肉都是又酸又痛,針扎一般刺進骨頭裡。她不由嘆了一聲:「我……不想動彈……」
「不行!快起來……還要我抱你麼?」
他可不光是說說,而絕對能說到做到,繆晨光知道他就是這種人。她忙稀里糊塗地爬了起來,雙手一時沒抓住被角,棉被倏然滑落,慌得她趕忙又縮了回去。
「幹什麼呢?快點兒!」蔣劍鯤一臉的不耐煩,那模樣就像是真準備把她抱上床似的。
繆晨光因發燒而遲鈍的大腦終於轉過彎來——他根本看不見她的狼狽相!
她不由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是一陣內疚——她竟然會為他看不見而感到慶幸……
腦子裡亂糟糟的愈發昏沉了,繆晨光裹著棉被爬上了床。
蔣劍鯤站在床邊,俯身摸到還拖在地下的被角,拉回床上,替她掖好。隨後點著盲杖出了屋門。不一會兒又再進來,將手裡提著的電水壺擱在桌上。
「……你水杯呢?」
「我自己來……」繆晨光忙起身自己倒點熱水喝了。
「多喝水。」
「嗯……」繆晨光又鑽回被窩,看著他,心中的內疚感更加強烈。「蔣老師……你吃早飯了麼?」
「沒有。」他不冷不淡地回答。
「那……我去給你做點兒……」她說著又想坐起來。
「不勞您大駕,躺著吧。」
繆晨光一陣尷尬,「……對不起。」
「對不起管什麼用,誰讓你大冬天的在外邊瞎跑。」
「嗯……對不起……」
蔣劍鯤悶哼一聲,不再搭理她,轉身出了屋門。
繆晨光長長地嘆了口氣。本應是她照顧人家,這回可好,不光做不了事,還要人家照料自己,這下她恐怕更加惹人厭了吧。她胡思亂想著,不由恨起自己來。但腦袋燒得昏昏沉沉,也顧不得那許多,不一會兒就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繆晨光睡了一整天,中間斷斷續續醒了幾次,身上始終燥熱乏力,嗓子也一陣陣發疼。她估計熱度又升高了,可也懶得去想該怎麼辦,便任由自己像具屍體那樣繼續躺著。
這中間蔣劍鯤進來過兩次查看她的情況。她隱約知道,但她懶得睜眼;他當她沒醒,也就沒出聲。不知過了多久,繆晨光又是一覺醒來,睜開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屋裡卻亮了燈。她有些意外地看見站在自己床前的竟是鄰院的房東大姐。
大姐見她醒了,伸手一摸她的額頭,用安撫的語氣問道:「小繆,醒啦?難受嗎?」
「嗯……還好……」
「要不要吃點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