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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訥訥地答不上來,也不敢回答。
「……我就不怕你突然回來,被你看見我的屍體躺在這兒?……你當我這麼變態?」
她愣了半晌。「您……剛才要我把酒吐了……」
「那瓶不是酒……」他停頓幾秒,「是記憶,摻了自來水。」
繆晨光瞪大了眼,一時間都忘了流淚。他的說法太玄乎了,分明是在敷衍……但她不敢追問,也不及追問。他一說完便立刻站起身,摸到擱在書桌上的盲杖,想要轉身離開。
繆晨光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微微一愕。
「蔣老師……」
「你睡吧,我去外邊呆一會兒。」
她不答話,也不鬆手。蔣劍鯤的眉毛又擰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去廚房開煤氣,也不會去廁所割腕。那種死法太難看,我雖然瞎了,但死也不會虐待別人的眼睛。」
語氣中帶了點淡淡的刻薄與自嘲——是她熟悉的那種語氣。她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卻依然沒有鬆手。
「蔣老師……您……能陪我一會兒嗎?」她小聲說著,語氣近乎哀求。
他不說話,只在床前僵立了好一會兒。她以為他隨時都會甩開她的手,但他最後微微點了點頭。
她的鼻子忽然發酸,眼淚再次漫入眼眶。
「……別哭了。」
「……您怎麼知道,我在哭?」
他不回答,只是重新坐了下來。她仍是拽著他的衣袖不放。他一直皺眉,可終究什麼也沒說。繆晨光閉上眼,眼淚漸漸流幹了。好幾天來她第一次睡了個踏實覺,感覺從未有過的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不算很滿意,有些意思沒能很好地表達出來……可能擱置太久的緣故……目前來說最喜歡這一篇了,我會盡力完成的!
第14章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睜眼時看見蔣劍鯤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胳膊肘擱在書桌上,一手托著腦袋,就那樣睡著。
繆晨光忙坐起身來,輕手輕腳下了床。誰知他還是醒了。他睜眼,愣了好一會兒,似乎在適應眼前與睡眠時相同的黑暗。
「蔣老師……」繆晨光小心輕喚。
他這才回過神來。「嗯……醒了?」嘴裡含含糊糊地問了一句,他坐直身體,一手捏幾下後頸,左右轉著脖子。
「您到床上睡會兒吧。」
「嗯……」他摸索著坐到床邊,也沒有要換衣服的意思,直接把自己丟上了床。
看樣子昨晚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已經讓他十分疲倦了。繆晨光心裡頓時一陣歉意,躊躇半晌,看他摸過被子給自己蓋上,她最終選擇了保持安靜。
回身看時,一夜的暖氣烘著,地上的酒早已干透了。她輕輕地繞開地上的碎玻璃,走出他的屋子,帶上了門。
想到昨天發生的種種,仍然心有餘悸——雖然明知他面前的那瓶酒是她買來的,絕對無害……但心裡總還是害怕,害怕極了,才會一時衝動,搶過酒瓶猛喝。他不承認他的酒有問題,但她不敢輕信——若真是沒問題,他又怎麼會那樣恐慌地要她把酒吐出來……是啊,換作是她,對這種事也決不會承認的。反正他的酒已被她倒了,死無對證,他要怎麼說都行。
繆晨光穿梭於廚房和洗手間和院子,忙著日常的家務,但心裡卻始終無法平靜。到村口的小店買了菜,她匆匆趕回,放下菜第一件事便是來到他的屋子。她沒有敲門,徑直推門進去。他背朝外躺在床上,似乎沒醒。繆晨光幾步走到床前,探身看他,見他呼吸輕淺,確是好好地睡著,這才鬆一口氣。
這之後她出去幹活,但每隔十幾分鐘便又進屋子看看他的情況。在她第四次進屋的時候,發現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幹什麼……進進出出的,還讓不讓人睡了?」他皺起眉頭責問。
「對不起……」繆晨光也察覺到自己有點太過緊張,忙小聲道歉。
他沉默半晌。「算了,不睡了。」說著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立刻像得了什麼命令似的,急忙跑出去拿來掃帚、簸箕和墩布,將屋裡的碎酒瓶清理乾淨,又端來熱騰騰的早中飯。待他洗漱用餐完畢,繆晨光慢吞吞地收拾著碗筷,猶豫半晌,終於鼓足勇氣對蔣劍鯤說了一句:
「蔣老師,我一人忙不過來,您……您能不能來廚房幫個手?」
蔣劍鯤明顯愣了一下,「幹什麼?」
「包餃子。」
「……餃子?」蔣劍鯤的眉毛又一次擰在了一起。
最後繆晨光還是成功地把蔣劍鯤請到了廚房。
「我買了現成的餃子皮和肉餡,還有芹菜……您愛吃芹菜餡兒的嗎?我最愛吃芹菜餡兒的餃子,薺菜、三鮮的也好吃……還有小茴香餡兒,我們那兒都買不著小茴香,到了北京才第一次吃到,真是太香了……您愛吃什麼味兒的?等過年了我包給您吃……」繆晨光不停地說著,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熱情過頭。
「我不愛吃餃子。」他冷淡地回答。
「……北京人不都愛吃餃子麼?」
「……你要我幫什麼忙?我不會包餃子……你想吃泥巴做的嗎。」他語含譏嘲。
繆晨光卻不由分說,將一隻冰涼堅硬的東西塞到他手上。「您幫忙搗蒜吧,做蘸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