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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咪,餓慌了吧……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唉,我也還沒吃飯呢……」
肚子餓得咕嚕叫著。忽然想到,自己沒吃飯,蔣劍鯤也一樣沒飯吃。跑是跑出來了,可還能怎麼樣呢,最後還不是得硬著頭皮回去……真是……人窮志短……
她不免又是嘆氣,忽然覺得自己和眼前這隻流浪貓沒什麼區別,都是無處可去,無所適從,前途一片渺茫。
回到住處時,天色已經泛黑。小白貓跟了繆晨光一路,她好容易才把它甩脫。
鎖好院門,她先到廚房忙乎了一陣,把做好的飯菜直接端到蔣劍鯤屋裡。
屋子裡保持了她離開時的樣子,日光燈還亮著;地上的碎酒瓶依舊躺在那裡,還有流了一地的伏特加;原本被她摔在地上的廢紙簍,卻不知什麼時候立了起來。蔣劍鯤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直到她進門,才朝著門口轉過臉來。
繆晨光一句話沒說,也沒有看他一眼,只將飯菜端上書桌,然後取來掃帚簸箕和墩布,開始收拾一地的碎片。
蔣劍鯤沒有動筷,只側耳聽著她弄出的動靜,好一會兒忽然開口:「脾氣挺大,才說幾句就受不了了。」語氣淡淡的,聽著倒不像挖苦。
繆晨光沒做聲。
「……去哪兒了?」
「……遺址。」
蔣劍鯤愣了一愣。「……好嗎,那兒?」
繆晨光心想你自己不是常去,自己不會看麼。但她並不像他,有些話終究說不出口。
「還行……」
她輕聲回答,拖完了地正想離開。
「餵。」蔣劍鯤喚道,指尖敲了敲書桌。
繆晨光這才注意到,她問他借的那本書此刻正放在書桌上。她同時也注意到,他的右手捏著一張餐巾紙,紙上隱隱滲出血跡。
她一言不發掉頭離開,回到廚房吃了晚飯。等再回到他屋裡收拾碗筷的時候,順便把什麼東西往他桌上一放。
蔣劍鯤一皺眉,發問:「……是什麼?」
「創可貼。」
繆晨光說完,端走了碗筷,順便取走了那本小說。
那天晚上,繆晨光正在自己屋裡翻看那本《白芳》,忽然被一陣響動打斷了思路。她凝神聽去,像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了的聲音。她起初以為有賊,可隨後又是一陣唏哩嘩啦的大動靜。她聽出那是從廁所間傳來的,又想起此刻正是蔣劍鯤洗澡的鐘點。
她忙丟下書,沒多想就衝進了廁所,好在門沒有上鎖——他一向如此,她對此雖不大習慣,卻也能理解。
廁所里一片狼藉,已經散了架的臉盆架倒在地上,一隻玻璃牙刷杯摔成了碎片,玻璃渣子上還帶了絲絲縷縷的鮮血。蔣劍鯤正扶著洗臉池試著站起來,繆晨光忙上前扶他。
「蔣老師,沒事兒吧……」
他卻推開她。「不用……」他站起身,歪歪斜斜地靠在洗臉池旁,右腳蜷著,像是不敢著力。白色的地磚上赫然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印。
「……你踩著碎玻璃了?」
「嗯。」蔣劍鯤低低應了一聲。他的頭髮還濕著,身上穿了件毛衣,腿上只著一條秋褲。可能是覺得狼狽,他面上的表情帶了點惱火,也有些尷尬。
「光是右腳傷了?左腳呢?」繆晨光又問。
「沒事……」蔣劍鯤低聲回答,在洗臉池上摸索起來。繆晨光忙將擱在一旁的摺疊式盲杖交到他手裡。蔣劍鯤沒說話,展開盲杖往門外走去。見他踮著腳不敢用力,一瘸一拐走得辛苦,繆晨光便上前扶他,他卻身子一僵,又將她推開了。
他既然不領情,繆晨光也就作罷。看他走回自己房間,她打了盆清水,取來乾淨毛巾,端進他屋裡。
蔣劍鯤已在床邊坐下,似乎沒想要過問一下自己受傷的腳。繆晨光把水盆放在了床前。
「蔣老師,你往裡坐坐……」
蔣劍鯤只聽見她跟著進來,卻不知她要做什麼,表情有些迷惑。「幹什麼?」
「你的傷,得洗乾淨。」她蹲在床前,伸手握住他的腳,檢視傷處。
蔣劍鯤一陣錯愕,立時縮腳。
「不用了!隨它去……」
「不處理容易發炎。」繆晨光說著絞起毛巾,握著他的腳輕拭傷處。右腳掌上一道殷紅的血痕,幸好不是很深。「還好,不流血了。」
他沒再拒絕,只沉著臉一言不發。
清洗完傷口,繆晨光將被子鋪開,蓋在他腿上。「小心著涼……我出去一下。」
「……去哪兒?」
「藥店。」
蔣劍鯤皺眉。「現在幾點?別去了……」
「不晚,一會兒就回來。」
聽著繆晨光離開的腳步聲,蔣劍鯤的表情一時有些複雜。
果然只用了一會兒,她的腳步聲又出現在耳邊。然後便是她被戶外寒風凍得冰涼的手,和腳心傳來的一陣刺痛。他不由又皺眉。
「……是什麼?酒精?」
「雙氧水。」繆晨光看著傷處冒出氣泡,又動作麻利地纏上紗布。
蔣劍鯤默然半晌。「……多少錢,一會兒給你。」
「嗯……」
忽然覺得有些無趣,繆晨光不吭氣了。兩人沉默了老半天。
「你早上打掃過廁所?」他突然開口,來了這麼一句。繆晨光一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