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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趕得及時,到達目的地時天色尚早。她一路問去,順利找到了她要去的展廳。門外的紅色橫幅赫然印入眼帘。
「北冥之鯤」——蔣劍鯤泥塑作品展。
她再一次將這十二個大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直到確定自己確實沒有看花眼,她才定了定心神,買了門票,進入展廳。
展廳里稀稀拉拉的參觀者,三三兩兩地在一尊尊泥塑面前走走停停。她知道他們大多是走馬觀花,但她並不在意。她甚至沒有對掛在入口處的那塊介紹作者的小牌子多加注意,只是第一眼就被展廳里陳列的泥塑吸引了視線。
每一具泥塑前都放置著寫有作品名稱和說明的小牌子,她便從進入展廳的第一尊泥塑開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觀賞起來。雖然沒有見到他的成名作,但她陸續見到了許多似曾相識的泥塑。裸體人像、動物頭像、古代人物,還有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抽象作品……和他曾經在西屋裡製作過的泥塑那麼相似,但又不盡相同。
究竟哪裡不同,她說不上來——那時她還不懂藝術。雖說如今仍是一知半解,可今時今日,再見到同一類型同一主題的泥塑作品,那感覺卻完全變了。仿佛那些原本蘊藏著自身話語權的泥塑,現如今都找到了自己傾訴的方式。它們不再環繞著她,試圖將自己的故事講給她聽;它們只是安靜地呆在它們該在的地方,等待著觀賞者去發現它的故事、解讀它的語義。
那是種沉默的語言,只要你讀懂了它,它就是你所讀懂的那個意思。
她被自己的想法攪得有些發渾。忽然想起在哪兒看過一位藝術家說的話,原話已記不清了,大致好像是說:藝術是通過欣賞者的眼睛,才獲得其全部的意義。
總之……就是這個意思。
她慢慢地走在展廳中。頭頂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一步一步,踩著自己的影子,與身旁那些泥塑並肩而行。它們陪伴著她,默然無語,仿似南城那處古都遺址般,寂寂、久長、堅毅。
最後,她來到展廳的中心。那裡有一個獨立的展台,不與任何展台相連。
她向那展台中間陳列的泥塑走去。
那是一尊人物頭像。她相信自己曾經與它見過面。就在西屋裡,在那方小矮桌上,那具一直未被完成的半成品。
現在它已不再是坑坑窪窪、只有一個輪廓的泥塊組合了。
它有著鮮明的五官,生動的表情。它的臉頰圓潤,眉眼含笑;它的嘴角上翹,唇線分明;它的長髮飄起來,高高飛揚……
繆晨光呆呆地站在它的面前,任由它默默地凝視自己。她知道那絕不是她。她的臉頰並不圓潤;她的唇沒有它豐厚;她的頭髮也並非那麼長……
她知道,它誰也不是。因為他曾經告訴過她——並不是哪個具體的人,只是個形象。
不是存在於記憶里的某一個形象。
而只存在於心中。
她呆呆地盯著那尊泥塑,看了很久。然後她的眼光慢慢地落在了展台一角的小牌子上。與其它泥塑不同,那上面沒有任何說明文字。只有一個簡單的名稱。
她有些意外地盯著那個名字,良久。眼中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意,逐漸擴大,隨即將眼前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全都籠在其中。
她站著沒動。她以為那股暖意會變作一股熱流,順著面頰而下。
但卻沒有。
她發現自己勾起了嘴角,於是,便微微地笑了起來。
在那塊標牌之上,書名號之間,那尊泥塑的名稱,只有一個字——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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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了解電影的人肯定早看出來了,這篇文其實是受了《女人香》的影響。沒錯,我之所以會寫下這篇文,就是因為對這部影片的喜愛。那部片子我看了三遍,每次都流淚。忽然有一天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想要編一個故事,把影片裡的一些片斷寫下來,於是就有了這篇文。(順便記一筆和該片有關的幾個名字:Dino Risi、Martin Brest、Al Pacino、Chris O'Donnell,感謝他們為這個世界貢獻了如此優秀的影片!)
故事到此為止,雖然和愛情無關,但卻和愛有關。但願這兩人的故事能夠讓人感受到些許溫暖,那麼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至於這兩人的將來,我可以保證,他們都過得很好。借用一位親的話,生活本來就有多種可能。
關於番外或是續篇,暫時不會寫。他們的前塵後世前因後果,都在我腦子裡,但那些全是為了這個故事服務的,所以不會再寫下來了。若真的要寫,可能也是NN久以後的事……
最後,感謝各位看完此文。衷心感謝大家!退場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