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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和他離婚,他絕對受不了。這並非我危言聳聽,他精神已經出現過問題了,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我也知道生一個孩子對你的幫助很小,但是對李郁洲不同,如果你真的離開,孩子就是他最後的感情寄託。”
“他必須有一個感情寄託。”
傅南風想,她原諒他了。
*
甜甜從小就知道,她家和別人家不一樣。
別的小朋友家裡,爸爸媽媽都是住在一起的,但是她家裡只有自己和爸爸,還有做飯的阿姨和開車的司機叔叔。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問過爸爸,為什麼媽媽不和他們一起住,爸爸說媽媽生病了,不能和他們一起住,然後她就開始期待著媽媽什麼時候病好。
有一次,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一起吹噓自己的爸爸媽媽多厲害,甜甜那顆虛榮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的,驕傲的說自己爸爸是總裁,超威風,媽媽是大明星,每天都能在電視上看見。
小朋友們不信。
“甜甜說謊,我們都沒見過你媽媽。”
“就是就是,每次都是你爸爸接送你上學放學。”
“我媽媽說,說謊的孩子鼻子會變這——麼長。”
……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的嘲笑她說大話,甜甜氣哼哼的說:“等著吧,明天我就讓我媽媽來接我放學,到時候你們可別羨慕得哭鼻子。”
小朋友們哈哈笑,沒有一個相信她的話。
放學司機叔叔來接她,小姑娘氣鼓鼓的坐進車裡,抱著書包不說話。
司機:“甜甜小姐怎麼了?”
甜甜搖頭,“爸爸在家嗎?”
司機:“李總在公司,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甜甜:“我不回家。我去找爸爸。”
小公主一半時間都在公司里,她一下車,公司里的人就迎了出來,笑道:“甜甜今天又來找爸爸了?”
甜甜心情不好,只叫了一聲“阿姨”,點點頭,悶悶的進了電梯。
李郁洲聽說甜甜來了,還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暫停了會議,去哄寶貝女兒。
推開門,小丫頭沉著一張小臉,抱著小書包坐在沙發上。
“又發什麼脾氣?”
他環臂站到她面前,揚眉問。
甜甜伸手:“給我手機。”
“幹什麼?”
“我要給媽媽打電話。”
“幹什麼?”
“不要你管。”
李郁洲看了她一會兒,拿出手機給了她。
甜甜立刻接過,跑到休息室,把門鎖上,找到傅南風的電話撥了出去。
她說:“媽媽,你明天能來學校接我嗎?”
傅南風當時正在國外拍戲,但還是回答了好。
她叫人買了機票,連夜飛了回去。第二天,在甜甜全校同學羨慕嫉妒的目光中,接小丫頭放學。
因為這次風光,甜甜開心了整個童年。
直到她慢慢長大,她終於意識到,媽媽的“病”到底意味著什麼。
她開始注意到,每次和媽媽見面,爸爸一套一套的換衣服,整個人顯得格外興奮,但是見過媽媽之後,他又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有時候,她還能看見爸爸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視頻,視頻里只有媽媽一個人,偶爾也會有她。
她還撞見過爸爸看電視,上面有媽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報導,他就會很生氣很傷心,把自己關屋子裡不出來。
她也努力的配合爸爸,想要媽媽多陪陪她,在爸爸面前的小脾氣小性子全都收斂起來,不由自主的在媽媽面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是等她再大一些,徹底懂事之後,她也徹底放棄了。
每月兩次的會面,她已經很滿足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和爸爸,再也沒有第三個人能讓她雷打不動的每個月探視兩次。
她不再奢望媽媽像其他媽媽愛自己的孩子那樣愛自己,畢竟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就像是你種了一棵梨樹,非要求上面結出蘋果來,那不是強樹所難嗎。
想從媽媽那裡得到“愛”,和“種梨求蘋果”並無二致。
她半懂事半不懂事的時候,曾經和爸爸吵過,罵他為什麼非要一棵樹上吊死,折磨自己也為難別人,世界上女人那麼多,移情別戀一下又能怎麼樣,反正對方又不在乎。
當時已經年過五十的男人小孩兒一樣瞪她一眼,問:“我給你換個爸爸怎麼樣?”
甜甜:“……”
她好討厭這對麻煩的男女。
青春期的小孩子為此氣了好幾年。
直到她後來上大學,選修心理學,認識了一個陌生的名詞:依存症。
她才意識到,或許她爸爸是有精神上的疾病的,他的生命建立在對某種事物或人的基礎上,無法割斷,無法治癒,只能依賴著對方。
悲劇的是,他賴以生存的對象並不是一個死物,也不是某種化學物質,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偏偏對方還是一個天生沒有感情的傢伙。
一開始,就註定了悲劇。
甜甜十八歲生日那天,傅南風準時出現。
歲月似乎格外厚待她,她和電視上一樣,依舊艷光四射,只有眼角淺淺的紋路,泄露了她青春不再的事實,取而代之的則是歲月留下的風情和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