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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們也確實挺喜歡的啊……”
周景桉倒沒有多生氣,對於追他的女孩他向來沒有偏執的占有欲。但周景桉是真的很震驚,震驚到語言功能都受了波及:
“但但是……這些人你又何必呢?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就非要介紹給別人才舒服嗎?不是這……到底為什麼啊?”
沈思博看周景桉已經快要急了,一時間脫口而出:
“因為時機都不對!”
“啊?”周景桉更是一頭霧水。
“讀本科的時候你自顧不暇,好不容易拿到保研名額,研究生階段不是更得專注學術才行嗎?後來讀到博士,論文那麼難寫,光立項就立了一年吧?反正你也不喜歡那些追你的人,我介紹別人給她們,自由選擇,也沒關係的吧?”
周景桉再一次愣住了。
不過他沒再去挑沈思博話里的邏輯漏洞,也暫時放過了他話里明顯超越朋友界限的描述;而是沉默了半晌,帶著些忐忑和猶豫,一字一句地問:
“沈思博,那你覺得,現在是對的時機了嗎?”
“現在……”
沈思博的眼神開始肉眼可見地顫抖起來,不得不偏向別的方向稍作掩飾:“也許……是了吧……”
周景桉也回正了頭,朝著身前操場上活動的人群看去,兩人都默契地沒有作聲。
吹過看台的風忽然變強了些,吹得樹葉沙沙,投下來的樹蔭也跟著不安地晃動起來。
周景桉的頭髮本就細軟,又稍有些長,很快就被風吹得翹起來一撮。
沈思博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抬起手去順周景桉的發頂;但這次的動作卻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卡頓。
周景桉也感覺到了,隨即就聽到沈思博有些怯怯地說話:
“這個動作,他也能對你做嗎?”
周景桉驀然心中一顫,連帶著整個軀幹都顫抖了一下。沈思博也就在這個時候“合時宜”地把手撤了下來。
“我……我不知道……”
事實上周景桉同樣不知道當初為什麼就接受了讓沈思博摸他的頭,為什麼後來也不曾再拒絕過。
看著天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的淺橘色的霞光,周景桉緩慢地眨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來。
周景桉是由衷地覺得困惑,困惑且隱隱地失落,所以問沈思博:
“沈思博,你覺得,同性之間的愛情和友情,有什麼具體的區別啊?”
周景桉的語氣舒緩而輕柔,像是從風裡吹來的一樣。
沈思博也望著同樣的方向,看雲彩快速地移動變換:“最直接的,可能就是性衝動吧?”
周景桉饒是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聽到這種話從沈思博嘴裡說出來,還是心裡緊了一下,稍作停頓才應道:
“但是,這種事情,我……我現在又不知道。”
話音未落時,周景桉就聽到了自己瞬間快起來的心跳聲。
但沈思博聽不到,仍舊狀若無事地認真思考回答:
“那或許……獨占欲?總希望自己是最特別的人,看到他跟別人親密會吃醋?”
周景桉歪著頭想了想:“獨占欲朋友之間也會有吧?因為自己最好的朋友跟別的人走得近,或者跟別的人出去聚會自己卻不知道,所以覺得傷心吃醋,也挺正常的啊。”
“嗯……”沈思博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胳膊肘支在膝蓋上,用一隻手拖著下巴沉吟了一陣:
“還有‘在意’吧。在做事情的時候會經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會擔心他,想知道他生活得好不好,會由衷地希望他能開心,可以幸福。然後,自己也就覺得很開心很幸福。”
“可是……”周景桉把頭轉向沈思博的方向,看著他的側臉道:
“我對你就是這樣的啊。你對我不是嗎?”
沈思博“唰”地一下也朝周景桉轉頭,看著他一臉真誠,又稍有些擔憂和茫然的表情,一時間心中軟得要命。
“撲哧……”
沈思博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能自持地笑出了聲,用手遮著自己已經翹到近乎扭曲的嘴角,但生動而濃烈的笑意還是從眯成月牙狀的眼睛裡溢出來。
周景桉被沈思博莫名其妙的笑弄得很窘迫,有些氣鼓鼓地伸手去推他的胳膊:
“幹嘛啊,我正經問你話呢!”
沈思博把手收了下去,頭側向周景桉的方向,眼睛裡仍舊噙著笑意,眼神晶亮又澄澈:
“是。我對你也是這樣的。”
周景桉不經意間被晃了神,像碰到靜電一樣,又把頭轉回去重新直視前方,有些模糊地嘟囔:
“對嘛……”
教學區傳來了下課的鈴聲,悠悠揚揚地順著風飄來操場,飄進兩人的耳朵里。
天際的雲霞色彩更濃,像帶著朝露的薄瓣粉玫瑰。一架飛機划過,留下長長的蒸汽拖尾,像一顆划過白晝的流星。
周景桉像是從中得到了些算不上多的,僥倖的勇氣,僵著脖子一動不動,看著那條劃痕,用一種儘量自然而隨意的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