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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桉不知道沈思博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的。第二天早上周景桉的鬧鈴響了的時候,沈思博就已經在洗漱了。
周景桉按掉鬧鈴,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下床的時候甚至有些站不穩,但還是走去了洗手間。
沈思博應該是剛剛刮完鬍子,在回頭看周景桉的時候,用一隻手把刮鬍刀放回牆上的置物架上。
沈思博朝周景桉笑了笑:“早上好。”
周景桉從靠著的門框上起來,邁了兩步走到沈思博身邊,向前輕輕跌進了沈思博懷裡,把頭靠在沈思博肩膀上:
“今天也不在家吃早飯嗎?”
沈思博一隻手摟住周景桉的背,另一隻手抬起來摸了摸周景桉的頭髮:
“嗯,我路上買點兒吃。”
周景桉在沈思博懷裡輕輕抬頭,鼻尖湊在沈思博下巴一側,像小動物一樣聳了聳鼻子嗅了兩下:
“你噴香水了嗎?味道和你很搭。”
海洋調里,帶著溫暖不刺鼻的乾淨皂感,仔細聞還能聞到很淡的白花香氣。
沈思博彎了彎眼睛笑了笑,撥開周景桉額前的碎發,在他眉間吻了一下:
“是須後水,一會兒就沒味道了。”
沈思博去上班之後,周景桉也去洗漱了。
沈思博家裡的吃的東西不少,冰箱裡有雞蛋和植物奶。周景桉隨便吃了點兒,忽然想到,上次周母送去宿舍的東西好像也還沒吃完,不知道能放多久。
周景桉有些糾結,但破冰這種事總需要一方主動。而且對方是自己的母親,自己作為晚輩,先服軟也沒什麼。
反正周景桉最近也沒什麼事兒忙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換了衣服出門了。
周母住的房子離沈思博和周景桉住的地方稍有點遠。周母還住在最開始來S市的時候住的小區,只是換了個小一點的房子。
周景桉是打車過去的,在小區門口買了一串青提,拎在塑膠袋裡想帶給周母。也很巧,周景桉出電梯的時候,周母正拎著垃圾從門裡出來。
周母本來鞋都換好了,但在看到周景桉的一瞬間,立刻又拎著垃圾退回門裡,一時間手忙腳亂地要把門關上。
周景桉無奈,趕忙小跑了兩步到周母門口,把手扶在門邊,有些喘又有點怯地小聲叫了一句:
“媽……”
周母雙眼滿是明顯的血絲,看著站在門邊不準備走的周景桉,毫不客氣地咬牙翻了個白眼;僵持一陣,還是鬆了手,讓周景桉進來了。
周母這些年都是一個人住,家裡雖然小,東西多,但收拾得很整齊。
白色的瓷磚地板上完全一塵不染,布藝沙發上的軟墊擺得端端正正;照周景桉看來,像是不曾住過人的樣板間。
周景桉走到沙發前坐下,茶几上的塑料果籃正好是空的。周景桉看到,便把自己買的那串青提拿出來擺在裡面,對周母說:
“媽,吃水果。”
周母看著周景桉的動作,和他臉上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表情,一時有點失語。周母長出了口氣,也坐下了,但沒跟周景桉坐在同一個沙發上。
落座後,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從何說起。明明矛盾很清楚,但就是沒有兵不血刃的解決方法。
周景桉覺得空氣有些僵硬,率先開口:
“媽,今天沒去社區活動中心畫畫嗎?上次來的時候聽你說喜歡來著。”
周母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沒朝周景桉看,兀自冷冷地說:
“喜歡,是啊,我是喜歡。我還喜歡每天山珍海味,喜歡吃香的喝辣的,喜歡看你結婚,喜歡抱孫子。喜歡頂什麼用?我哪還有心思畫畫。”
周景桉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明明很確定自己沒做錯,但此時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好像確實是自己對不起母親一樣。
周景桉儘量把語氣放得很和緩:
“媽,我知道你短時間內接受起來有困難,我也理解。但我也不是能控制自己愛上誰或不愛誰的。現在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們可以商量,可以調和解決,就別慪氣了吧……”
周母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轉臉面向周景桉:
“什麼叫你沒法控制?你試過控制嗎?那麼多姑娘追你你都不答應,沈思博你就答應了?你跟沈思博認識都多少年了!要是十幾歲就互相喜歡談戀愛,我或許還能相信是你沒法控制;怎麼你們都控制這麼多年了,現在控制不住了?這是什麼道理!”
周景桉強忍著自己想要提高音量的衝動,盡力保持冷靜;像給基礎最薄弱的學生講題一樣,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
“以前我沒往那方面想,現在我覺得,用性別框定愛情太狹隘,所以決定跟沈思博在一起。您也知道,在沈思博之前我根本沒有過女朋友,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周母聽得愈發怒火中燒,兩隻手顫抖著捏在一起,連說話的聲音都在跟著顫抖:
“周景桉,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麼叫用性別框定愛情太狹隘?愛情本身就是社會框定出來的!不然為什麼辦結婚證得是一男一女?能說明什麼問題?說明康莊大道你不走,偏要走那旁門左道是吧!”
周母越說越激動,牙關、腮肉都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仿佛一口氣上不來就要昏過去一樣。一雙眼睛用力地瞪著周景桉,狠厲得快要冒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