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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口頭溝通必須留下文字記錄,不管是面談還是電話,都要寫好記錄發個郵件抄送相關人等,不光保護自己,也是為工作留底。
甚至還有交法院的材料要用回形針,而不是訂書機裝訂。
最後又聽見她自嘲地說:“任何文件和郵件發出去前,一定再通讀一遍捉蟲,像我一樣默讀容易走神的同學可以試試用 ai 朗讀。”
齊宋微笑,坐那裡喝著茶。
飯後,三人回到各自辦公室。
不料姜源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對齊宋說:“我才反應過來是她。”
“什麼?”齊宋問。
“就是清水錯落那個案子裡的原告律師。”
“你認識?”
“算認識吧,她也是上中出來的,比我低一級,剛進北大那會兒我還去接過新。”
“她是北大的?”齊宋有些意外。
姜源的教育背景驕人,平常聊天有幾個高頻詞,“上中”,“北大”,“HLS”。
當年他們同在非訴輪崗的時候,身邊這樣的人多得很。那正是上市圈錢最如火如荼的幾年,律所非訴組擠滿了一幫清北加藤校法學院出來的卷王。上面大合伙人負責交際和攬活,下面負責批量生產,簡直變成了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大工廠。
也正是這些人讓他知道以自己的資歷和背景,繼續做非訴恐怕難有出頭之日。論學歷,他無論如何比不過,卷死也只是他們的炮灰而已。所幸後來遇到王乾,趕緊換了賽道。
據齊宋觀察,這些人認識超過十分鐘沒讓你知道他母校哪裡都不正常。
而關瀾不像。
“是啊,”姜源在電話那邊說,“她當年在北大還挺有名,校花級的人物,後來不知怎麼碩博跑政法去了。”
齊宋本不喜歡聽八卦,這時卻也跟了句:“政法好歹也是五院四系之一,擱你這兒怎麼搞得像一手好牌打爛了似的。”
姜源這才想起來齊宋也是政法畢業的,連忙解釋:“我就實話實說哈,我們學校畢業的,要麼出國,要麼本校碩博,像她這樣,肯定得有人問一句為什麼對吧?”
“那是為什麼呢?”齊宋順著他說下去。
姜源便也繼續,說:“在校的時候很風光的,聽說跟著個紅三創業,兩人畢業就結婚了,還生了孩子,但後來發現紅三其實也沒什麼實力,買賣倒了,離婚散夥……現在一看,到底有年紀了,憔悴不少。”語氣里不是沒有惋惜。
讀法律的校花,創業,閃婚閃育,再到後來大難臨頭各自飛。齊宋聽著,想起律政俏佳人里 Elle Woods 那樣的喜劇形象,還是覺得關瀾不像。
記憶里,是她戴著口罩的樣子,沒化妝,真的眉毛,真的眼睛,真實的一個人。以及在走廊上打電話時執筆的手腕。或者後來坐在車裡,她靜靜閉目,慢慢地呼吸,眉頭舒開,睜開眼睛,發動引擎。
當時隔著擋風玻璃,有反光,他看不真切,卻是此時回想,那個形象變得更加分明。
第5章 高校女教師躺平證
金融法商論壇開始的前一天,關瀾收到會議安排。那時,她剛開完一個庭出來,手機開機,信息和郵件湧入,震個不停。那封信是法學院院長何險峰發給她的,她的講座排在第一天晚上的第三個,之後還有晚餐和酒會。這一次論壇的主題是家族辦公室的新格局和新視野,簡而言之,就是給有錢人搞結婚離婚信託繼承那些事。列表裡面寫著她演講的題目——《企業顧問律師與家族律師的職責劃分》,下面是她的名字,A市政法大學家事法專業關瀾女士。主辦方大概也覺得她“講師”的頭銜不夠看,用了“女士”這個模稜兩可的稱呼。她回電話過去,跟何院長確認時間,說:“講座沒問題,但是後面的酒局我就不去了吧?”何險峰笑著反問:“晚上有事啊?帶孩子,還是外面做案子?”他這麼一說,關瀾倒不好回答了。院裡本來就有些聲音,說她家裡事多,一會兒老人生病,一會兒孩子學校里找,開會總是請假,還要在外面兼職。法律專業的教研人員做兼職律師一向是允許的,但現實里幾乎都是教授副教授在做。案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身為小講師的,大都得韜光養晦,低調為上。所幸何險峰是她博導,從來睜一眼閉一眼,沒為難過她,這回也主動替她說出來:“是因為上次那件事吧?”關瀾輕聲笑了一下,也不必明說了。電話那邊,何險峰頓了頓,開導她道:“律協里那些個老律師,有的確實有點……怎麼說呢,過去的舊習慣。但你呢,也別總以為在大學裡工作就是進了象牙塔,場面上的事情該學的還是得學起來。否則這麼多年輕教師,人家憑什麼多看你一眼,多給你一個機會呢?”關瀾還是沒說話,心裡沖了一句,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能力嗎?何險峰好像能猜到她的想法,聲音溫和,繼續說下去:“你是我帶出來的,你的教育背景和能力我都有數,在院裡是最出色的那一檔。現在這個情況,你不著急,我都替你急。這一次研討會的主題跟你的研究方向正好契合,你趁這個機會好好表現,到時候找個律所合作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不比你在外面一個個接小案子的好?還有,開學又要評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