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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離開學校,關瀾開著黎暉的車回家。車上三個人,一路都沒說話。
一直等到車子駛進小區,找了個地方停下,關瀾才回頭對爾雅道:“你先上去吧,要是肚子餓,就叫個外賣。我跟你爸爸在下面說幾句話。”
爾雅點點頭,背上書包,拉開車門悄沒聲地溜走了,好像有點慶幸第一個挨批的不是自己。
黎暉也跟著下了車,坐到前面副駕位子上,打開手套箱,從裡面摸出香菸和打火機。
“能不抽菸嗎?”關瀾問。雖說總想模仿吉米和小金,但其實現實里根本受不了那味兒,只會引得她咽炎發作。
黎暉看看她,把手裡兩樣東西放回去,關上箱門。
天已經完全黑了,這是個十來年的老小區,路燈昏暗,樹影婆娑。關瀾伸手開了車裡的頂燈,柔黃的光落下來,照著兩個人。
她在心裡想著怎麼談今天的事,也許就像學校老師的處理方式,把打架的學生分開冷靜,現在也該冷得差不多了。卻又想等黎暉開口,看他是先說爾雅,還是先說齊宋。
“其實我早想問你了,就剛才那人?你現在跟他在一起啊?”結果,黎暉先說了齊宋。
這讓關瀾對他更多了一分失望,卻又覺得不算太意外。早想問我?她倒是好奇了,反過來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黎暉回答,“上次在大學城門口看見過。還有爾雅,她多替你驕傲啊,在我面前說你上新聞了。我後來去看了看,那幾個案子都是他跟你一起做的。”
關瀾笑笑,並不否認,知道這樣的對話避無可避,早一點遲一點總會發生。
“齊宋,至呈所的,爭議解決組合伙人……”黎暉喃喃說著,像是為了顯示他知道的有多少。
“我們離婚十一年了,”但關瀾只是打斷他,提醒,“各自都有過不止一段感情經歷,這種事沒什麼可隱瞞的,也不用刻意交代吧?”
黎暉輕輕笑了,而後沉默,隔了會兒才說:“可我其實再也沒有遇到過可以跟你相比的人……”
這話叫關瀾不適,又不想跟他談得太深,只道:“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了呢。”
黎暉又笑,半是自嘲,半帶譏諷,說:“一個個的,就知道挑事,也根本沒人會管我是什麼狀態,能不能開車。”
關瀾聽他這麼一說,忽然想起擋風玻璃上的那張罰單,剛才揭下來之後就隨手放在外套口袋裡了,這時候拿出來遞過去,說:“你記得去把罰款交了。”
黎暉愈加笑起來,以為這是對他那句話最好的詮釋,只有她會管他。
但關瀾卻接著說下去:“還有,以後別亂停車了,尤其是在校門口。爾雅他們學校有規矩的,家長接送的時候違反交規,學生扣分。”
而後再添上一句解釋:“我管你,是為了爾雅,也是作為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不是別的什麼原因。”
黎暉噎了噎,再次陷入沉默,而後才說:“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現在就是一個人。如果不是你,我覺得自己也不可能再找到想要一起生活的人,那我就只有爾雅了。”
關瀾當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不想再兜圈子,直接把那句話說出來:“所以,你是打算提出變更撫養權的申請嗎?”
可能是太直接了一點,黎暉有些意外,看著她解釋:“不是的,我是說……關瀾,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錢有了,孩子已經長大,自己也還算年輕,那些過去想做卻沒能做的事,那些想去卻沒能去的地方,現在都可以了。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會過得很好很好……”
關瀾聽著,問:“你這是在讓我做選擇,要麼跟你復婚,要麼你就跟我搶撫養權?”
“你為什麼要這樣想?”黎暉忽然有些煩躁。
關瀾承認自己就是故意的,又往上加碼,說:“就今天這件事之後,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把爾雅帶去美國,獨立撫養她嗎?”
黎暉辯解:“我一直想的都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關瀾深深呼出一口氣,氣息中帶著輕微的顫抖,說:“我也跟你說過的,沒有這種可能。如果你想用爾雅的撫養權來逼我,那就跟你從前用拖欠撫養費來逼我回頭是一樣的。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難嗎?但你成功了嗎?你為什麼覺得現在就可以呢?黎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識到,我是個人,不是你的所有物,而且我沒有受虐的癖好,你用傷害我的方式是不可能讓我回頭的,也不可能贏得爾雅。”
幾句話一下子說出來,也許過了頭,他又會暴怒,但她不管了,只是一逕往下說,看著他激動起來,又看著他努力平靜。
像是過了很久,黎暉才望向車窗外,問:“……那如果用別的方式呢?”
關瀾知道他在問什麼,如果用別的方式,你會不會回頭?
但她直接迴避了這一層意思,只針對爾雅作答:“黎暉,我也是看到了你的努力和改變的,否則我不會讓你更多地接觸爾雅。這些年我從來沒有阻礙過你看望她,沒有在她面前說過你一句不好的話。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這樣?如果你現在真的想要爾雅的撫養權,那就別把我當成敵人,因為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為了爾雅好。你只需要做出個父親的樣子來,證明給我看你真的可以做得到,我肯定不會跟你搶。”